“臣絕無此心。”李林甫道:“元捴咎由自取,臣斷無怨言。確是無能,未能查到線索。”
李亨先是聽那“女婿”二字差點以為薛白已被索鬥雞先搶為女婿,其後回過神來,暗想索鬥雞何時真查過案,從來都是構陷而已。
李隆基眼見把索鬥雞嚇得不敢行構陷之事,亦覺這次打壓得有些過了,道:“放心大膽查!不論查到誰,朕絕不追究伱。”
“臣斗膽請聖人另選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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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澄心書鋪。
姜澄臉上的笑意多了許多,手也不是籠在袖子裡,而是捧著一疊紙。
“郎君請看,這是漚了十日之後造的竹紙,紙質比上次又有所提升,還有這張曬得更久些。”
“該還能有所進益。”薛白道。
即使已是十分不錯的紙質,要得他一句誇讚卻很難。
“若漚得久、曬得久有用,便往更久了試試。”
“郎君放心,那一池竹料還漚著呢。”
薛白道:“今日來還有一事問你,你可願到將作監任職?”
姜澄吃驚,連忙表了忠心,道:“我是郎君的家僕,願為郎君效勞。”
“你是楊家家奴,如今國舅拜相,正是要普及竹紙、大施拳腳,可在將作監為你謀個差事,只需說是否願意。”
“郎君,可你這生意不賺錢了嗎?”
“多少總歸是有賺的,豈有志向重要?”
薛白見姜澄不因查德前途而忘乎所以,心中有數。
等到他準備離開書鋪,卻見門外站著一個氣質溫潤的年輕人,正是李泌。
兩人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笑了笑,薛白問道:“到書坊逛逛,還是去喝杯茶?”
李泌雖有心一觀竹紙的工藝,今日來卻有秘事要談,不便在工匠身邊走動,遂道:“我請薛郎品茶,如何?”
“卻之不恭。”
說是品茶,兩人一路出了春明門,到了長安東郊的一處農戶家中坐下,卻根本沒有茶葉。
李泌也不在意,摸了幾枚銅錢買了幾個梨,就藉著農戶家中的陶釜煮梨水喝。
他不急著說話,從容不迫地做完了這些瑣事,方才問道:“可是老涼、姜亥殺了裴冕?”
“嗯。”
李泌道:“皇甫惟明問罪時,我們保下這批老卒,原是作為證人,揭露王鉷盤剝軍屬一事,未曾想,致於如此地步。”
“先生認為當如何解決?”
“薛郎欲如何解決?”
薛白道:“我的想法,你肯定不認同。”
“廢儲必招致國本動盪。”
李泌沒有任何焦慮之態,拿蒲扇輕扇著爐火,雲淡風輕道:“殿下做錯了許多事,好在時日還長,人力所不能解決的,歲月可以,你以為呢?”
薛白明白他的意思。
李隆基看起來壽命還長,很多事不必著急。李亨、李林甫的爭鬥其實是著相了,完全可以淡定一點。
說來,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盛世朝堂,若人人能如李泌這般平緩淡泊些,就能解決很多問題。
“看來,我比你更理解李亨的所做所為。”薛白道,“肉眼可見,他一定活不過聖人,若依著你這‘時日還長’的辦法,豈能有翻身的一日?”
“此言,過於惡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