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老袁頭道:“二字我還是認得的。”
“那這後面又是什麼字?”
兩個人就著月光看了老半天,終是認不出那些字來。
末了,老袁頭道:“你就直說吧,到底怎麼了?這縣署寫的借據,還有甚問題不成?”
“今日有兩人來村裡賭錢,我無意中聽到他們說,這不是縣署的春苗貸,是胡公的高利貸。”
“胡公是誰?”
“說是了不得的人物哩。”劉富已帶了驚恐之意。
老袁頭便安慰他,說不可能有這樣的事,官府怎麼可能騙人呢。
他還按杜五郎的說法現學現賣,說這是天子腳下,誰敢打春苗貸的主意啊?
“你放心吧,過兩個月,我兒考了試便回來,我讓他給你看看這借據……”
轉眼間,夏糧便收了,響水村滿是喜慶,可喜慶中卻摻雜著不安。
這日,老袁頭正在地裡忙活,遠遠就聽到村口有人在爭吵。
那聲音越來越大,他便提著鐮刀過去看。
“看清楚了,這是你們白紙黑字簽字畫押的借據,一千錢,每月兩分息,現今過了四個月,你需還一千八百錢!”
“不對,不對,我們借的是縣署的春苗貸。”
“你別搞錯了,你們借的是我們阿郎的錢,這字據上寫得清清楚楚,若還不成,便將你的田地抵給我阿郎,想賴賬不成?”
“可我不識字啊。”
“不識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便拿這些糧食還吧,搬!”
“……”
老袁頭站在田梗邊探頭望了一眼,見那些催債者人多勢眾,佩著刀,十分嚇人。
他遂又縮了回去。
這件事之後,老袁頭提心吊膽了兩天,深怕有人也來催自己的債,把自己辛辛苦苦種來的糧擔走,或是把好不容易開出來的田佔了。
“篤篤篤。”
敲門聲再響起的時候,他下意識打了個顫。
開啟門,外面站著卻是個小吏。
“老袁頭是吧?我就是來與你說聲,你借的是春苗貸,沒事。那些鄉親就是太笨了,被人哄著借了高利貸,好在今年收成不錯,沒什麼打緊的。”
“是,是。”老袁頭不敢作聲。
那小吏又道:“聽說,你們村裡有不少人賭錢吧?”
“是,是。”
“實話與你說,許多人都是把春苗錢賭輸了,又跑去借了錢。”那小吏壓低了些聲音,“你說,人老實過好日子,比什麼都強,是吧?”
“是,是。”
老袁頭送走了那小吏,有些失神地回到榻上坐下。
坐了許久,劉富躡手躡腳地進了他的屋子,招手道:“老袁頭,我得走了。”
“去哪?”
“我正想來問你呢。”劉富道:“我算是看明白哩,這世道沒個靠山哪行,聽說你與錦屏別業的管事相熟,能不能讓我過去?”
老袁頭道:“你想投奔崔家?”
“我找人看過了這借據了,也教那啖狗腸的詐了。我借得多,收成又少,把糧全給他也不夠還,怕還得把婆娘搭上,倒不如給崔家當下人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