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的奏摺!”
僕固懷恩大怒,把那報紙撕得粉碎,揚言要把那個給他代寫文書的小人找出來。
可無論他怎麼發火,他的家人幕僚都覺得現在的結果是最好的。
一開始,他聽到了很多安慰,告訴他這樣的生活又安逸又安全,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說如今醫術發展得很快,也許能治好他的背疽。
漸漸地,來看他的人越來越少,背疽也沒有治好,他趴在那兒,漸漸起了褥瘡。
那樣華麗柔順的綢子,竟也會讓人長褥瘡。
有時也會有西北的訊息傳來。
“官兵收復涼州了!郭公親自指揮,大敗吐蕃軍,斬首無數,朔方軍首功!”
趴在家裡等死的日子過得極為漫長,可一道道訊息的間隔裡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寧國公,捷報!朔方軍攻下甘州,且得了安西軍的訊息,將合兵攻肅州。”
“……”
“寧國公,曹令忠曹將軍你記得嗎?他這次立了大功,希望你能寫信勉勵他。”
僕固懷恩抬起頭,問道:“他為何要我勉勵?”
“曹將軍說,他歸程時曾得寧國公招待,沒齒難忘。今聯通安西在即,第一時間便報於寧國公。”
“咳咳咳!”
僕固懷恩愈感不甘,若非大唐對他不公,此番征戰河西的本該是他。
……
時間到了重陽節。
僕固懷恩近來已自知時日無多了,對生命並沒有什麼留戀,只是頗為後悔,不該為了那個軟弱的兒子而選擇投降。
頗為意外地,竟是有人前來探望他。
昏昏沉沉中閉眼看去,模糊中看到眼前是個消瘦的人影,竟是個女子。
“你是?”
“故忠王之第三女。”
“你是……和政郡主嗎?”
“是,僕固公當年對我父兄有恩,我前來探望。”
僕固懷恩慘然而笑,道:“郡主就不怕被我連累嗎?”
“我父兄已成了叛逆,僕固公該嫌我來牽連了僕固一族才是。”
“郡主來晚了啊。”僕固懷恩嘆息不已,喃喃道:“若是再早三五年來,大事或還可挽回。”
李月菟搖了搖頭,道:“不重要了,大唐越來越好,這便夠了。我就是來送一送僕固公,再給阿兄傳達一句話。”
“郡主請說。”
“阿兄生前曾說過,他悔不該當年錯怪了僕固公,是李唐對不住僕固公。”
僕固懷恩聽了這話,猛地抬頭,看李月菟那憔悴的臉,欣慰地笑了笑,道:“臣很高興郡主能來送臣最後一程。”
他那沒能申訴的委屈,最後只有李月菟懂了。
但李月菟卻已不代表李唐。
次日,王難得押送吐蕃俘虜入京獻俘,僕固瑒心心念念地要帶他阿爺去看一看那盛大場面。
僕固懷恩聽了,一口老血堵在喉頭,腦海中再次浮現起了那“恭謹遜順”四字。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