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鄙視李隆基的自私,更不會重蹈李隆基的覆轍去出賣這個大唐。
這種心情當世卻沒人能夠體會,當世人從來沒有想過,也許往後數百年、上千年都不會再有一個王朝能如此強盛繁華,所以他們總是隨意去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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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策馬奔進皇城。
這是一個黝黑壯實的校將,嘴唇上長著從沒刮過的小鬍子,看著十分彪悍、也十分老成,似乎有三十多歲了,但他其實只有十九歲。
他動作矯健地翻身下馬,遠處便有官員向他招了招手。
“薛嶄,敢皇城騎馬,杜尚書看到了,召你過去。”
“我有急事見阿兄!”
薛嶄應著,已大步奔向了中書門下省,一邊拿出令符,一邊伸手推開兩個守衛。
他一路衝進官廨,只見元載正垂頭喪氣地跪在薛白麵前,看起來像是要被貶官了。
“阿兄!河北急報到了。”薛嶄道,
薛白回過頭來,深吸了一口氣,道:“說吧。”
幾年間,薛嶄長得都比薛白還要老得多了,看起來更像是薛白的兄長。
“史思明恐怕馬上要攻破相州了!”
薛嶄說著,把軍報遞在薛白手裡,眼巴巴地就接著道:“阿兄,讓我去支援河北吧?”
他這兩年跟在老涼、姜亥身邊,雖也得到了歷練,卻因為總被壓著,沒能立下特別醒目的功績,早憋著一口氣獨自去建功立業了。
再加上他的兩個兄長,薛嵩與薛巋都在北邊平叛,每次寫信回來總是誇耀戰功,使得他更加憧憬參與平史思明之叛。
此事,之前提了好幾次,薛白都沒理會他。這次,看過情報之後,竟是鬆了口。
“我會派李嗣業支援河陽。”薛白道,“你可加入李嗣業軍中,但可不報出與我的關係。”
“當然不報!”薛嶄道,“大丈夫功名馬上取,豈有靠兄長餘蔭的道理?”
“去吧。”
薛嶄知李嗣業如今就駐在東便橋做出徵前的準備,得了允諾興沖沖便回去收拾行李,卻在家門口遇到了杜五郎。
杜五郎近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來去無蹤的。
“姐夫,今日怎過來了?”薛嶄一把拉過杜五郎,小聲問道:“我聽說姐夫在外接了一處大別院,可是真的?”
薛嶄小時候個子小小的,瘦弱不堪,七八年間竟是長到了身高六尺四寸,比杜五郎高得多。加上披著盔甲,這一俯身相詢,倒像是問案一般,唬了杜五郎一跳。
“你可莫亂說,我哪來的錢置外宅?不過是偶然間去朋友家中作客,被你阿姐撞見了。”
“姐夫交的甚狐朋狗友,少來往些吧。”
杜五郎翻了翻眼,嘟囔道:“我倒是想少來往些。”
他有問必答,想起剛才還有一個問題,便答道:“我來給丈娘送些冬衣。你呢?今日不當值嗎?這般早便回來?”
“我只與姐夫說,莫告訴旁人。”薛嶄再次附耳,把前往河北平叛一事說了。
這種危險的事,杜五郎是最不喜歡的了,聞言就有些發愁,道:“你若去了,我如何與你阿姐交代。”
“平陽郡公的後人!生來便該為國殺敵!”
薛嶄把盔甲拍得嘣嘣作響,不等杜五郎再囉嗦,自回到家中。
他從小窮慣了屋裡沒太多物件,還不如在軍營裡的東西多,唯把床頭的幾卷薛氏傳下來的兵書包好背上。悄然往阿孃的堂屋走過去,趴在窗縫上看著柳氏正在應酬。
看了一會,薛嶄跪在地上,隔著牆,朝母親磕上三個頭。
當日,他便帶著麾下數十個士卒趕到了李嗣業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