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翽當即放下兵冊,湊近了,細細看著,過了好一會,方才道:“不足,不足。”
“這……”
楊光翽道:“右相為聖人打理太府事物,日夜煩憂。我得右相信賴,為官一方,豈可不為他分憂?”
“是,是。”張憲當即為難起來,思慮許久,勉為其難道,“末將設法,再為天兵軍添兩成?”
“我聽聞,天兵軍中貪墨很嚴重啊?”
“府尹哪裡的話。”張憲道,“聖人最重視糾查軍中貪墨,開元十一年,天兵使軍張嘉貞就是因為其兄弟的貪墨案子而被貶官啊。”
他說得一本正經,彷彿被監管得很嚴厲,仔細一想,開元十一年距今已有三十年了。
楊光翽是人老成精的角色,不可能這般輕易就被糊弄過去,臉上顯出了鄙夷之色。
張憲見了,頗為驚恐,只好道:“府尹有所不知,上任府君是王忠嗣,那人一向嚴肅。直到兩年前他離了河東,末將方才任職,實在是……積蓄有限。”
楊光翽懶得與他多言,提筆一勾,寫下一個數,笑呵呵地把單子遞還了過去。
張憲一看,臉色煞白了一下,暗忖這位新來的府尹真是了得,能給出這麼準的一個數,沒奈何,孝敬上去罷了,就當是為右相、聖人分憂。
他正待轉身離開,楊光翽忽然想到一事,眉頭微微一蹙,問道:“對了,你打仗如何?”
“府尹放心。”張憲道,“末將非常擅戰!”
離開太原府署,張憲一直在想眼下天下太平無事,府尹是想要與誰打仗?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宅中,倒是見到一名心腹甘六正在他家前院裡焦急地來回走著。
“你怎來了?”張憲大為疑惑,看向家中管事,也不見他過來說甘六有帶甚禮物。
“將軍。”甘六快步上前,低聲道:“有支范陽兵馬到了石嶺關前,要我們開關放他們進太原府。”
石嶺關地處太原以北,東靠小五臺、西連官帽山,嶺橫東西,路縱南北,山勢險峻,關隘雄壯,乃太原通往北方的要道。
自從大唐開國之初,武德八年,突厥騎兵曾逾石嶺關入寇幷州之外,此關隘已再無敵來犯過。
太平時久,石嶺關當然也是允許商販百姓透過的,張憲派遣心腹過去守衛,為的也是收繳些往來的商稅。
這種情況下,若是有范陽兵馬被攔下,只怕是因為來的人數不少。
“有多少人?”
“三百人,七八百匹馬。”
“這麼多!”張憲駭然色變,道:“為何要來這麼多人?”
“我們還以為是安祿山兼任了河東節度使哩。”甘六道:“他們說是護送安祿山到長安當宰相。”
張憲道:“那便放他們過。”
“校尉說,前陣子聽聞北邊有契丹人來犯,韓節帥下令加強戒備,讓我問問將軍。”
“有甚好問的?”張憲根本得罪不起安祿山,果斷道:“放他們過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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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嶺關。
因為這一帶的山路坡陡彎急,關城門洞也是細窄陰暗,又有官兵把守。何千年率部抵達之後,沒有馬上叩關,等著守軍放他入境。
這次來,他得了不少吩咐。
河東節度使一職安祿山垂涎已久,可惜幾番謀劃都未能成功,其中,薛白也是多次阻撓。那正好,斬殺薛白的同時,巧取太原府,一旦成功,舉兵反唐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何千年不希望出岔子,所以給予了石嶺關守軍極大的耐心,那校尉要稟報就稟報吧。
終於,關城上有旗幟搖擺。
“將軍。”有驍騎奔回何千年面前,稟道:“放我們進入太原了。”
“好,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