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賀拔嶽所預言的那樣,身為世家之子,有著常人無所觸及的榮耀與光輝,同時肩上的責任與義務往往要多到幾分。尋常之福對於她這種權勢之家,恐怕諸多涉及的是權衡利弊,利益得失,諸侯將領雖寵著她,可古來女子誰有能做自己的主。
在爾朱榮眼裡,她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同時也必將她磨練成為自己奪權殺人的工具。
“嫣兒,父上問了你哥哥們許多用兵帷幄之策,可從未問過你,今昔,父上以同樣的問題問嫣兒,嫣兒對“孟子之志”有何談論之策”閨房樓閣之內,硃紅桌椅上,爾朱榮卸下所有武裝,以一副長著姿態慈祥的拉著爾朱嫣,過問其打算。
“持銀舞之歌,仗青銅玉珏,撫萬緒之民,養教有序,承歡膝下之姿,貽笑容容”爾朱嫣一番高談闊論,這一切爾朱榮無不看在眼裡,他的女兒有著一番憂國憂民之志,實數對江山百姓有福。見爾朱榮聽得正起勁,爾朱嫣一笑,將頭倒在爾朱榮身上撒嬌的說“只願天下百姓之子女,能如同嫣兒一樣,孝養雙親,承歡膝下”
“嫣兒之志,之孝,不輸於汝兄之長而高於長,只可惜,嫣兒非男兒,若是男兒,定能為為父分憂,為天下解難”爾朱榮有些感嘆的拍著爾朱嫣的手,直直的惋惜。
“父上此言差矣,誰說女子不如兒郎,劍舞銀歌,執劍天涯,行萬世之道,救助萬緒之民。是女子,一樣可以手握長劍,金戈鐵馬,浴血疆場,塵歌嘹亮,一樣不輸鬚眉。誰規定女子就一定要養在深閨之中,不聞天下之事。如此舊習,實不屬於我契胡兒女”聽爾朱嫣如此的高談闊論,在一旁的蒲娟,不由得感嘆事態嚴重性的走了過去捂住爾朱嫣的口鼻。
“阿主見諒,小姐一時被坊間傳的人物小像,草莽之徒衝昏了頭腦,阿主勿怪”說著,蒲娟面色凝重的向著爾朱嫣皺了皺眉,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其中緣由,蒲娟也不能多說,只是這個略長她一歲的漢人丫頭,從小顛沛流離,自小就學會了如何在諸多不便中學會生存。所見識獨到一直深被耶耶那所器重,對於爾朱嫣來說,是一個良好的亦師亦友。
“無妨,我願意聽嫣兒細說”只見爾朱榮手指一伸,示意自己並不在意,而且還十分欣賞的聽著爾朱嫣講述著她的觀點。
“小姐”蒲娟看了看還沒有明白爾朱榮意思的主子,爾朱榮一直都不太把軍事政治上的事情用來讓婦孺談論。何況現在江山剛剛初定,爾朱家大小姐嫡長女這個稱號,沒有任何時候能夠比得上現在重要。
“嫣兒之志,不屬於汝兄,若是男兒,定能馳騁沙場,女子之志高於黎明之上,此乃天命遊鳳,不知嫣兒可為父分憂否”爾朱榮略帶為難的說著。
“父上,有何擔憂,女兒若能為父分憂,自當是嫣兒之幸”爾朱嫣撒嬌的依偎在爾朱榮的懷裡。看她天真無邪般的笑容,爾朱榮很是欣慰,此生如此,何患無求。
見爾朱榮要將女兒送進深宮之中,耶耶那雖說十分不贊同,可是,無論她怎麼勸說,也無濟於事。
自己的女兒什麼樣,耶耶那十分的清楚,論膽謀,爾朱嫣是一點也輸於任何人的,可是後宮那潭死水,任何人進去,勾心鬥角,權謀得失的,以爾朱嫣這般自幼就養在深閨裡的世家小姐,又怎麼能夠在那種女人間不見天日的鬥爭中存活下來。
“小姐,老爺已經定了,四月五日,你就被送入宮中學藝,同行者還有府內其餘的三位小姐和老爺從府外帶回的婢女”蒲娟一聽到訊息,立馬失魂落魄的跑向爾朱嫣的閨閣,將這個不太好的訊息告訴自家主子。
“什麼”爾朱嫣大吃一驚的望著她。
“父親真的決定了嗎?”二房內。爾朱嫣的妹妹爾朱雲很是嫉妒的在房間裡摔盤子椅子的。
“憑什麼,好的壞的全讓爾朱嫣佔全了,論相貌,我小爾朱那一點不比爾朱嫣差,就因為她是嫡女,所以所有人都要讓著她嗎?如果她娘不是北魏公主這當家主母還不一定是誰坐那”
“你小聲點,這話可別讓外人聽見了”二姨娘一聽女兒如此抱怨,頓時嚇破了膽的去用手捂住女兒的嘴
“娘,咱幹嘛要活的這般小心翼翼,再說了,現在這北魏朝廷爹說了算,就算大娘是北魏公主,這提葫蘆誰還不知道抓藤蔓的事,根都焉死了,誰還畏懼破葫蘆爛棗的,再說了咱爹的風流事也不止這點,爹帶回的那丫頭指不定是在外面和那個女人生的,北魏公主又怎樣,還不是照樣吃齋唸佛”
“小姐她們怎麼能這樣,怎能如此詆譭夫人,蒲娟這就進去讓夫人家法伺候”
爾朱嫣平靜的臉上幾乎找不出任何的波瀾起伏,喜怒不言於色,這或許是耶耶那教給她最深刻的東西了吧!“蒲娟,我們走”
“啊!”還未等蒲娟反應過來,爾朱嫣已然走出了很遠
“小姐,這二姨娘如此目無尊卑的口出狂言,小姐剛才為何要攔住蒲娟不讓蒲娟將此事告與夫人”
“阿娟”爾朱嫣攔住她,見蒲娟依舊怒氣衝衝的樣子,爾朱嫣自是不能表現出滿是怒火的模樣。“近年來,阿孃時常吃齋禮佛可其身體還是每況日下,看似精神正旺,可實際上已經日薄西山”
爾朱嫣說完,蒲娟頓時感到不可思議,她每日都見耶耶那,都沒有爾朱嫣這片刻發現的仔細。“小姐怎麼知道”
“你難道沒有聞見阿孃房間刺鼻的藥味”爾朱嫣看著蒲娟,蒲娟甚是不解的搖了搖頭,她只知道夫人近日尤愛花卉,所以購買了很多梔子樹用於薰香,可不知竟是為了去味。“想必是阿孃不想讓我們擔心,所以才將生病的事情隱藏起來,儘管阿孃要刻意隱瞞病情,但她房間隱藏的藥渣恐怕是瞞不住了,阿娟,你屆時去阿孃房間把藥渣取來,我想要知道阿孃得的是什麼病”
“是”蒲娟向爾朱嫣半蹲行了個禮後就偷偷潛入耶耶那的房間。
一個時辰後,蒲娟從耶耶那的房間回來,“小姐,藥取來了”
爾朱嫣見狀,緩緩地捻起藥渣,覺得這不是普通風寒的藥物,可是她又說不出什麼來。她小聲的對著蒲娟說“傳大夫過來,記得要小心,不讓外人看見”
“你是說,夫人得的是肺癆,可有證據”蒲娟一臉驚訝的望著大夫。只見這大夫滿是嘆息的說著:“此肺癆恐不是近日才發現,藥中加入十灰散顯然已經有抑制之效,想來病人已經加以剋制,只是這十灰散只能治標很難固本”
“常見的治療肺癆的藥物是以三七、麝香、烏草等藥物用於活血止痛,這十灰散是何物”
醫者道:“所謂十灰散無非就是用荷葉、側柏葉、白茅根、茜草根、梔子、大黃、丹皮、棕櫚皮等十位藥材製成”說完,醫者搖頭,爾朱嫣見狀,不由得問起大夫。
“大夫為何頻頻搖頭,難道這肺癆無藥可治,只要能救治母親,別說天山雪蓮,參藥,蟲草我一定為先生尋來”
醫者聽完爾朱嫣的話後更加不知所措,他搖手說道:“天山雪蓮,蟲草也難治夫人之疾,只是,若想固本還原,還需”說完,醫者接連嘆氣
“大夫,只要你說的出來,我定為大夫尋來”爾朱嫣見大夫此言定有治本之效,只是她不知道要尋找到這幾味草藥,更是難上加難。只見這位醫者在紙上寫出幾味藥房來:“巖白菜素、白芨、穿破石、百部、桑白皮、矮地茶”
寫完,醫者搖頭而說:“小姐,這白芨、百部好尋,但這巖白菜素和這桑白皮更是人間難覓”說完,醫者揮手而去,邊走邊說道:“能否找到,且安天命”
“呼!呼!呼!”春季暖風已過,就連同不知臘月紅的似火寒梅,亦不知何時褪去了顏色。好在這個夏季雨水還算充裕,原本光禿禿的青石旁悄然的長出了幾大片苔蘚來。這或許是爾朱嫣近期最大的發現了吧!
她一個人雙手堤拉著靠在花園旁的欄杆上,一隻手還不忘拿著絹扇在青石板上胡亂搓搓著什麼
“小姐,馬上就要前往洛陽了,您怎麼還這般無精打采”蒲娟雖嘴上這般嫌棄,其實她心底是最不願意讓爾朱嫣去洛陽的。她心裡比誰都明白,此去洛陽真正的含義,太原王雖說讓爾朱家大小姐去洛陽學藝,那些字眼不過於騙爾朱嫣罷了。實則皇帝需要一個他能夠控制爾朱家的籌碼,至於其他,不過是這場由爾朱榮君臣所編織的一個華麗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