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張木流有言在先,可這那兒管得住自個兒?我就是隨口一說,你老瞎子真就成了頂嚇人的大修士?
張木流只得滿臉堆笑,不停說著當然是,好兄弟嘛!
遠處那個以玄妙神通,木像化作肉身,起碼有本體一半兒威能的中年人,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
那人笑道:“原以為這方天地就那船伕能壓我一頭,沒想到還有個藏的最深,能壓船伕一頭的人。”
老瞎子是真瞎,說自個兒挖掉了一對招子,也不是跟人說笑話。
只見那目盲道人抖了抖袖子,都沒怎麼搭理那個渡劫瓶頸的修士,而是直視張木流,笑著說:“我說我一個能打他三個,你信不信?”
張木流趕忙點頭,結果那老瞎子又笑著說:“你為什麼能活,知道嗎?”
言下之意,是他早就有心殺了張木流。
青年苦笑搖頭,無奈道:“你境界高,你說了算。”
老瞎子一揮手將張木流推下雲海,轉頭朝那中年人,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曉得為啥,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張木流尚未落地,只見雲海上空數道雷霆湧動,有個巴掌大小的木像便朝著他甩來。
那目盲道人抬手便又是一道雷霆,破開天幕飛昇而去,臨走前笑著說:“張木流,人不必非得成聖。”
白衣青年拿著手中木像,苦笑不停。
原來想殺自個兒,只是因為自己太愛管閒事兒了麼?
司馬灼與宋淵皆是瞬身來此,兩人對視一眼,滿頭霧水。此地除了黃晴兒跟張木流,誰也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事兒。
直到他們看見了張木流手中木像,又發現有個老瞎子不見了,才後知後覺明白了點兒什麼。
好傢伙!真就敢變成個大修士?
張木流則是在想,這老瞎子究竟是哪兒跑出來的仙人?在陳國當了百年供奉,就真當脾性那麼好?
揮手就滅了渡劫,不是仙人還能是什麼?
可憐這一城百姓,睡的好好的,被幾聲雷霆擾了清夢。改明兒還不知道會有哪個婦人念道,說昨夜又是哪個大神渡劫飛昇?可忒會挑地方,就不曉得給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留點兒清靜之地麼?
張木流收起那木像,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輕聲道:“差點兒就死了。”
不後怕那是假的,木像所化都有渡劫瓶頸的手段,若不是那人憋著以幻境讓張木流先墜心氣再死肉身,按俱蘆洲方言,他張木流早就完犢子了。
也怪那人手段太過高明,那場幻境其實只有三處地方,卻處處針對張木流心中薄弱之處,真可謂拿住了其七寸。
最早在大街上,那些人回答言語,其實是將張木流當時心中無數念頭扯出其一,以張木流最不想聽到的來回答。而張木流之所以信了,是因為花家村那個小姑娘等了好多年,都沒等到一副將軍甲,所以桓甲,其實是還甲。後來那個藍衣女子,像極了當年渭水之畔的李邚真,特別是青年頭也不回的離去,女子在後邊兒那幾聲吶喊。就如同當年初見初別之時,那個明明凍的臉蛋兒發青,卻還要穿張木流喜歡看的裙子出來的女子,說的一句:“你怎麼不問我叫什麼?”至於後來那個蹲在門前痛哭,來了個老管家後卻以笑聲說著喪事的年輕人,其實是張木流曾經見過,覺得最讓人難受的畫面。
小竹山西邊兒的那處韭菜坡谷,一直有傳言是丟死孩子的地方。有一年張木流獨自上墳,看見隔壁那個老爺子,笑著與已經死了數年的兒子道別。
正因為如此讓人傷心,所以幻境瞬間便破。
埋藏在心底,最不願去想的事兒,短短几里路能碰見相似的兩件?
見張木流有些走神兒,司馬灼與宋淵對視一眼後齊身退去,打算去宛國皇宮看看,得知道這宛國跟李忠,究竟是什麼關係不是?
思緒迴轉,張木流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慢悠悠往之前幻境的那個巷子走去,沒有開了靈智的白貓掠出,再往前那片宅子,也沒有個年輕人獨自嗚咽,倒是那條河,還在。
一襲白衣尋了個水流較緩的地方,撐起魚竿兒就開始釣魚,學自己的愛徒,不用鉤也不用餌,就一根兒線垂著。
黃晴兒緩步走來,到了近處故意腳步放重,對著那白衣青年後背,試探道:“你就不想知道莊譙是哪兒人,他那老爹又是誰?”
可那白衣青年雙手攏袖,把魚竿兒夾在腋下,已經鼾聲如雷。
女子微微一笑,隔著十幾丈也坐在河邊兒。她看著水中倒映的模糊身影,越看越覺得噁心,越看越討厭。沒來由就說了句:“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裝睡的某人好似夢中囈語:“河水東流,一波又一波,眨眼功夫其實已非所見之物,覺得水尤未變的,是自己而已。”
女子其實想說一句,總會流入大海。
那青年已經搶先開口:“河堤也會失修,千年河道更常改道,往哪兒走都能入海,可路上彎彎曲曲,走岔了就是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