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流猛然變換神色,一副大義凜然模樣,好似對岳父問題極其不認同,“岳父大人這是什麼話?秋水可好了!洗衣做飯無所不能,一手劍術出神入化,關鍵是還溫柔善良。”
告狀?算了吧!命緊要。
離燭搖了搖頭,身體微微前傾握住張木流的雙手,沉聲道:“一定要好好的啊!不論百越日後會如何,有我這個老傢伙在,路過時記得來看看。”
沉默片刻,張木流有些傷感,“若是我早點兒看清自己的心思,岳母或許就不會那麼早走。”
兩人雖然分開,可一個未娶,一個再不嫁。
離秋水之所以那麼喜歡錢,其實是因為年幼時候總是缺錢。她不願開口跟離燭要,便只能自己去採藥或者織布,幫著阿孃過的好一點。後來阿孃走了,她卻改不了省錢攢錢的習慣。
老人眼睛有些渾濁,拍了拍張木流肩膀,低聲道:“哪怕是你們仙人修士,也都有個天人五衰,更何況我們這種凡人。她走了,其實是省心了,你不必自責。最該自扇嘴巴子的,是我才對。”
相愛之人不能一味遷就,卻要懂得遷就。等將對方變作個籠中鳥一般時,雙方就會走不下去的。
張木流微微一笑,順了一縷靈氣過去,又悄悄掏出來一粒藥丸,以離秋水聽不到的聲音說道:“岳父不必如此,先治好內傷才是。不論當年你受了什麼委屈,女婿給你找場子回來。岳母最氣的,或許不是你處處緊繃,而是你不願與她說一些事。”
離燭有些眼中驚疑不定,卻聽那年輕人又以心聲說道:“那個琴師,岳父應該極早便認識吧?”
老者雖不是修士,卻也是個頗有道行的武師,不至於如此孱弱的。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為體內重傷。
離燭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張木流聽得見自己心中言語,便以心聲說道:“那人跟腳我也不大清楚,只不過秋水初生時他便來過,說要帶秋水走,我不讓。當時他走了,可我沒想到他第二次來時氣勢洶洶,非要帶走秋水,而且秋水也極其想跟著他走,我實在是無計可施,便只能先斷秋水的念頭。後來有個老人與那琴師打了一場,驚退了琴師,自個兒卻也身受重傷,教了秋水沒幾年便死了。”
張木流微微點頭,不出所料。
那時在造化山下,離秋水講這個故事時,張木流便有些懷疑。後來在鯤腹取十諒水,張木流其實看見了一些離秋水的心境顯化,所以一直以來,張木流都覺得看似涼薄的離燭,會有些什麼難言之隱。
離秋水已經端著個大盤子過來,一碟子一碟子放在桌上後瞪眼看向張木流,“還不快把你那狐朋狗友叫進來,坐外面給我家當門神嗎?”
青年訕訕一笑,大步往門外走去。
離燭看著自家閨女,把手中藥丸拿起來笑著問道:“這個值錢嗎?”
離秋水也是一笑,“你就放心吃吧,你這女婿會的東西可多了,最常跟我吹牛的就是一手煉丹術了。”
門外一眾人還未退去,張木流壓根兒沒理會左右之人,只是對著長馬紮上坐著的兩人說道:“坐這兒當門神啊?嶽然進去吃飯,師兄去把張瀾他們叫來。”
龍大說有事兒,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
薑末航一聲好嘞便轉瞬而至,嶽然說等回來了一起進去。
張木流甩出遊方,得去把張早早他們接來。
白衣青年拔出插在地上的無名長劍,走去陳盛那邊兒,笑問道:“大祭司說法兒想好了沒有?我著急吃飯。”
陳盛笑著搖頭,傳音道:“我族祖神是一棵柳樹,小早早的跟腳我看得出來。十年後可讓早早進祭司殿,補一份機緣如何?”
張木流先是皺眉再是微笑,同樣傳音回覆道:“百越所在之地在蜀之南,越之西,古時是被稱之為十萬大山吧?”
這下輪到那位大祭司皺眉了。
可張木流不再言語,遊方已經載著一大兩小三個姑娘回來,薑末航也帶著張瀾三人回來。幾人跟在張木流身後 進門,沒人轉頭去看兩側的百越人一眼。
陳盛苦笑道:“散了吧,還沒有丟夠人?”
王烈率先離去,雖是重傷,可眼中盡是陰狠。
自打妻子搬出這處宅院,離燭家中已經好些年沒這麼熱鬧了。如今女兒女婿都在,外孫女也在跟前,還有這麼一大幫年輕人,離燭甚至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幾歲。
那柄從紫衣陣師手中奪來的長劍,被離秋水轉手送給了方蔥,少女不知為何就喜滋滋的。
夜裡又是兩個年輕男女坐在屋頂,女子將頭抵在男子肩膀,共看星辰。
張木流問了一句:“你真不怕那野丫頭?”
離秋水笑著說:“有什麼好怕的?你怕?”
這話沒法兒接,怕也不行,不怕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