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走到客棧,招牌也是極有意思,只三個大字“不留人”。
張木流問道:“客棧不就是留住人才賺錢,為何叫做不留人?”
薑末航哈哈大笑,心說終於有你不懂的了?
“叫做不留人,其實是不願留人,他們這麼大的生意,會留不住……”
話還沒有說完,張木流便笑著說懂了。薑末航投以幽怨眼神。
帕若路過客棧,雖然很不想看那些傢伙,可還是沒忍住轉頭。一看之下就更生氣了。那個白衣挎劍的劍子,掏了一枚泉兒出來,說上最好的菜,上最好的酒。
這位女冠心中特不服氣,憑什麼你們這些登徒子可以這麼有錢?我們胸懷天下之人,卻是清貧無比。
張木流傳音笑著說:“帕若姑娘,這麼想就不對了。非要問個憑什麼,就憑人家有本事靠正道賺錢。”
帕若心中惱怒,這傢伙聽得見自己心聲?可她還是倔強回答:“你怎麼知道他們的錢,就是正道上來的?”
張木流笑著反問:“姑娘沒去過豆兵城吧?”
帕若有些羞愧,一趟瞻部洲,最遺憾的就是沒去豆兵城。
張木流繼續說道:“不要緊的,到時去一趟扶搖城不就好了。只是有個道理我想跟你講一講。”
帕若已經到了渡口,停步不言,靜靜等著那登徒子開口,看他能說出個什麼道理。
只聽的耳邊一道醇厚聲音,讓這其實也喜歡喝酒的女子,都有些聞見酒香了。
背劍青年說道:“在帕若姑娘眼裡,我帶著妖苓行走世間,是壞了天地綱常,是嗎?可姑娘有沒有想過,我輩修士靠著汲取靈氣修煉自身,求個長生快意,又何嘗不是有悖自然?”
帕若倔強答道:“我道門弟子修的是自我,不為長生。”
張木流笑道:“好,就算不悖天道。那我還有一問,姑娘一見妖苓便要捉妖,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她這般模樣,卻是個元嬰鬼修了?”
停滯不前的道門女冠忽然有些心神失守,她怎麼就沒想到,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元嬰鬼修,死的時候,又怎麼會超過能看出來的年齡?幾歲的小女童,死前又能做什麼錯事?那麼小的年齡就死了,十有八九也是枉死。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時,那年輕劍客又出聲了。
“帕若姑娘,我年齡比你大得多,走的路看到的事兒也比你多,所以我遇事會想的多一點兒。很多事並不是你看見的那個樣子,咱們心中有善念當然是好事兒,可若是隻憑個人喜惡去斷定一些事兒,其實是不好的。我說這麼多,並不是要怪罪你還是如何,只是想著,日後這一方天地會多出來個願意替人鳴不平,願意多管閒事,願意去替人想一想的道門女冠。”
帕若抽了抽鼻子,邁步走向渡船,進去前才冷冷說了一句:“要你管!”
……
入夜的搬山渡,無論陰晴,都會有一圈兒從雲海直上山頂的光帶。遠遊至此的修士,多是願意隨意找個酒鋪,靠窗坐著,看那月光灑落雲海,也看頭頂的漫天繁星。
張木流獨坐在房間內想著丘玄聰與自己說的那些話。
當時那個吃螃蟹的,其實一直在與張木流傳音說話。左扯又扯沒完沒了,最後才說了點兒正事兒。
他張木流,如今在勝神洲聲名極大,從個無名小輩,被人拉到了一洲拔尖兒的那堆人裡,如今有不少修士蹲在宋梁兩國的京城,說是要看看這位用劍的年輕人,究竟有多厲害。
無疑是有人捧殺了。
唉!好不容易要回家了,渡船上還得小半個月時間,到時能不能趕在離秋水生辰前都不知道呢。
那個愛穿紅衣的女子,生在八月十五。
最後一劍將丘玄聰砍飛,是因為這個本事雖高,嘴裡卻總是愛亂嚼的傢伙說:“我與嶽然教了鍾守矩一段兒時日,那傢伙現在可一直覺得溪盉喜歡你。”
云溪河畔的那個姑娘,怎麼會喜歡自己?自從在那宅子外,年輕殺豬匠拿著殺豬刀護在女子身前時,溪盉心中已經裝下了鍾守矩。至於鍾守矩覺得溪盉喜歡自己,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這個傢伙在胡咧,嶽然是不會幹這事兒的。
張木流有些高興,有些人即便沒見過幾次,但確實可以當做朋友。
青年猛然起身,也不背劍,獨自往外走去。那不應有酒,怎麼也得去嘗一口,不然豈不是白來了。
一出門,張木流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沒法兒喝酒了。因為那個女冠正站在階梯邊兒上,往客棧內看著。
女子見張木流走出,猛地轉頭去看雲海,好像在只是這處地方賞月極佳罷了。
張木流見狀,也不搭理她,兀自往下走去。
還是去喝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