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還是有些臊的慌。而先前的這個少年,比自己還要能吹牛,一步路耽誤他幾枚方孔錢,還臉不紅心不跳的。
這鋪子賣的尋常酒水,結賬自然是世俗錢幣。丟下一枚五銖錢後,兩人御劍往南去,得瞧一瞧那有舍山到底有多窮。
繼續往南就又是一座修士聚集之處,叫做知冬城,倚山而建。那處城邊兒的修士山頭,就是有舍山。據說山主姓趙,端的是仗義無比,山主夫人更了不得,城中修士給喝號“魏九千歲”。別的就有些模糊不清,只知山主愛飲酒,又特別喜歡賺錢,但總是花錢比賺錢快。於是這座有舍山,這些年來愈加窮的啷噹響。
這座山主與山主夫人皆是金丹的山頭,其實不算是境界低了,瞻部州修士能到築基都是很厲害了,先前那三座宗門,已經算是瞻部州的頂尖山頭兒了。
御劍前行,速度自然極快,沒多久兩人便到了知冬城。也是很熱鬧,這城主應該也是個金丹修士,城中禁制很多,只是對張木流二人沒什麼作用。
這知冬城與跳河城的大小差不多,只是沒跳河城那般人多。
既然到了城池,那自然要陪著秋水大人買買買嘍,一路上買的東西,一塊兒劍候令牌都快裝不下了。盡是些什麼吊墜,手鐲之類的。
終於陪著離秋水買夠了,張木流便拉著女子的手去酒鋪打酒。先前的墳兒酒好是好,就是太貴了,一枚靈玉方孔錢,只打了半壺酒。張木流那時差點兒跟小廝急了,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多錢,連一半兒都沒打滿?”
那小廝當時扯了扯嘴角,苦著臉說道:“您這酒囊,多少錢也打不滿啊!”
最後還是離秋水扯著那一說酒多酒少就極不要臉的傢伙離開了酒鋪。也把薑末航嚇壞了,名動一洲的劍子,那時該想著日後娶媳婦兒怎麼都不能找用劍的。
尋常酒水省錢些,張木流便去了一處酒鋪,賣的是常見的燒酒而已。
還沒走到近前,便看見先前那少年,蹲在酒鋪門口,一旁夥計怎麼趕他都趕不走。張木流與離秋水遠遠觀看,就想看這小子又要搞些什麼么蛾子。
不多時,一個又瘦又高的中年人走出來,一臉笑意,對著少年說道:“劉工啊!不是我們不打酒給你,實在是你欠錢太多,我們小本買賣,這麼下去你一個人就得給我弄關門了。”
少年劉工站起身,陪笑道:“吳掌櫃,這次我不欠賬,你打酒,我給錢。只不過先前的就先欠著唄,我老闆準備把山頭兒賣了,等找到下家兒就有錢了,你寬限幾天唄?”
酒鋪掌櫃笑盈盈的,少年見狀就掏錢過去,說打這一次就行。
誰知那掌櫃一把接過幾枚五銖錢,轉身就走了進去,不再理會劉工。少年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頓時跳腳大罵:“老吳!你他孃的這就太不厚道了吧?我都說了寬限幾天,你怎麼就這麼著急?想當年我們有舍山在你這兒拿酒,一月一結賬,什麼時候短過你一枚大子兒?如今我們落難了,你就這麼落井下石?”
酒鋪裡摔出一壺酒,又有一句淡淡言語飄出:“劉工,你也不小了,堂堂築基修士,一點兒也不把自己當人看?跟著他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少年聞言,再沒有胡鬧,而是苦笑著轉頭,落寞離去。
張木流走進酒鋪,拋去酒囊,讓把酒窖的酒水全灌進去,同時拋去了一塊兒正兒八經制式的十兩銀子,都不用切。
接著才開口問道:“方才那小子欠你錢?很多?”
掌櫃的苦笑不已,嘆了一口氣後說道:“其實不多,幾十兩銀子的酒水而已,以我和他這麼多年的交情,白送他都不要緊。關鍵是這小子一天混的不如一天,前兩年好不容易築基,就跟著他那山主,渾渾噩噩的混著,我是不想他一直這麼下去,我們瞻部洲修士多是多,可多了,就也跟尋常人差不多,也要掙錢,也要吃飯。能混成金丹修士了,才算怎麼樣都能活下去。有舍山的山主跟山主夫人,人家都是金丹修士,再窮能窮到哪兒去?用的著他一個小小築基,拼著飯都吃不飽,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掙錢嗎?”
說的其實很有道理,若是在勝神洲,劉工這個年紀築基的,都是天才了。可瞻部州不一樣,靈氣被均攤在整個大陸,都是從小被靈氣泡大的,十個人裡有九個是修士。築基簡單,金丹不難,可要晉升元嬰,就不容易了。所以這瞻部州,一千個金丹修士,九百九十九個是紙糊的,剩下一個但凡入元嬰,就是天之驕子。
道理很簡單,除了瞻部洲外,剩下的大洲小洲,靈氣都集中在修士山頭兒,尋常人幾乎都沒有接觸過靈氣,自然沒法兒很容易就成為修士。可但凡能修行的,無不是萬里挑一。
瞻部洲不一樣,無數年的靈氣滋養,哪怕是個毫無修行潛質的凡人,祖祖輩輩都泡在靈氣中,後輩兒孫想要煉氣,那真是容易的很。稍微有一點兒資質的,輕輕鬆鬆就能築基,加把勁兒的話,四五十歲結丹都問題不大。可就是這種均攤靈氣,讓瞻部洲有了一洲皆修士的氣象,卻讓高階戰力極少,能入元嬰的,幾乎都是踩著千萬修士的肩頭上去的。
所以修士界有一句話:“瞻部洲修士,元嬰之下不算人,一入元嬰嚇死人。”
幾乎隨便來個別洲築基修士,都能打得瞻部洲的金丹期毫無還手之力。而但凡有元嬰境界的瞻部洲本土修士,一個能打三個別洲元嬰。
張木流聞言笑了笑,點了離秋水最愛吃的扣肉上來,又各自弄了一碗麵,開始吃了起來。
而劉工,離開酒鋪後往有舍山走去。少年人手裡拿著一封信,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信上說:“孫兒,爺爺奶奶都挺好的,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啊!聽說都已經築基了,要好好修行知道嗎?我們劉家說不定也能出個大修士呢。要是沒錢了就寫信來,爺爺奶奶有錢。”
其實少年不遠處的一處樓臺,山主趙五羊與山主夫人,那位魏九千歲,都在看著他的。
有舍山的山主喝了一口酒,無奈道:“這小子怎麼就趕不走呢?一天替我在外面捱罵,回山後還強裝著一副他很好的模樣,他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