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幾場的考試規矩一樣,考生們將手中戶部簽發的考核文印放在書案的右上角,待巡視的先生們檢查。
檢查過後,開始分發試卷,一陣陣紙張翻閱的聲音響起,像是初夏的大雨落下,極具美感。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拿出趕時間的心態快速的翻卷子甚至動筆開始寫,總有那麼幾個人格格不入。
比如那個發著呆,雙眼無神的胖少年,那是袁有桃,因為他沒有溫習好先生布置的功課,所以自然沒有背書科論文的模板,所以他只能發呆,然後腦子裡思考著該如何在不被先生注意到的情況下看一下旁邊那人的答題卷。
比如那個溫婉至極,連提筆研墨的動作都像是一道風景的畫中女子,那是蘭清卿,她並不著急,所有的考前準備就像是靜靜的完成一個應該完成的動作一樣,等待一切都準備好了以後,她才開始伸出潔白細膩的一雙皓腕翻開面前的試題紙,
比如那個中間靠後的考生,他閉目養神,對面前的試卷視而不見,但沒有人向他投以看白痴的目光,因為他是南越王家的王予懷,別人若是這般驕傲,定會被人罵上一句白痴,這時間就是成績的書科考核居然也敢閉目養神,浪費時間,但若是南越王家公子,那麼浪費時間也變成了厚積薄發。
再比如在眾人眼中同樣視試卷如無物,坐在窗邊看窗外柳樹的少年,那是寧舒,因為他看到了窗外的桃花上落了一隻蝴蝶,一時間走了神。
至於角落某個實在對著詩詞典故,詞句文章不感興趣的軍部考生,則是挑著自己會做的刷刷兩筆寫完,然後開始趴著睡覺,那是頭一天在射御兩科取得了不菲成績的鎮北軍學院的黎萬青。
這種情況分為了兩個極端,一種是平靜的接受自己不會做的事實而不在乎時間的流逝,另一種則是對自己的實力極有自信,才敢這樣的浪費時間。
當刷刷刷的動筆聲響了好一會後,南越王家公子看了一眼窗邊那個依舊在走神的少年,開始提筆答卷。
寧舒沒有去管任何人的眼光,或者說他察覺了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但他並不在意。
從平安城出發,然後在經歷了各種波折後終於來到洛城,結識了新的朋友,然後終於坐到了這太府考核最後一門課的位置上,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洗練,有些不真實,但又是的的確確發生了的,就像窗外那隻蝴蝶,看上去那麼真,會不會也是假的?
他搖了搖頭,提腕運筆,然後在紙上落下。
細毫在紙面上停頓又停頓,不斷地沙沙聲,像是春蠶啃食著樹葉。
寧舒握著筆,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將每一個字都寫得很規整,每一個論述觀點前都備註了序號,卷面整齊的如同那些字原本就在試卷上一樣。
他讀過的那些書卷此刻在他的腦子裡翻動著,一條條有用的知識點不斷攫取而出,傳遞到手中的筆上,然後呈現在卷面上。
沒有什麼所謂的腦中一片空白或是緊張到忘記學過的知識,更沒有出現因為運筆太多而導致手腕發酸,以至於筆下的字跡出現扭曲的情況。
寧舒就這樣寫著,像是一臺紡織機,不斷地紡織著每一道試題。
場中偶爾想起學子驚詫的聲音,那是緊張導致寫錯了字的,也偶爾響起呼吸加重的聲音,那是因為寫多東西導致手抽筋了。
在不停的翻卷聲和走筆聲中,寧舒神色平靜。
當計算考試時間的那柱香燃燒至三分之二的時候,隨著第一個交卷考生的出現,也陸陸續續有許多人站了起來。
提前交卷這件事在書科考核中實在太過常見,有些人寫字快,有些人肚裡的墨水比較少,室內的空座位越來越多,漸漸的只剩下靠窗的寧舒與坐在前面的蘭清卿以及中間偏後的王予懷。
太府並沒有規定必須等院中鐘聲響起後才能交卷,因此寧舒不打算做那個最後交卷的人,因為被外面的人圍觀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小時候他在城中養殖戶家中隔著柵欄看那些可愛的小雞仔一樣。
當然他不是形容蘭清卿和王予懷是小雞仔,因為他答完了,而且也檢查完了,所以他打算交卷結束考試。
此時距離考核結束還有好些時間,當寧舒走出考場後,教室裡只剩下了王予懷與蘭清卿二人。
場外的學子們看著裡面僅存的兩人,眼神有些複雜,其餘九個考場也都已經結束了書科的考試,隨著不斷有人參與到圍觀人群中,這僅有的兩個人便成為了焦點中的焦點。
“裡面在幹嘛啊?”站在人群最外側的金維騏踮著腳問道。
身邊的鎮北軍學子黎萬青擦著腦門的汗回答道:“好像是那南越的王家公子在答卷。”
“嘁,這有什麼好看的。”金維騏撇了撇嘴。
“還有金陵的蘭才女也在裡面,能與王家公子一樣堅持到這會,所以才引得好些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