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顧將地魂帶去竹林的決定,青魚並不認同。
原因無他,青松觀是霖安城靈氣最盛的地方,伏魔葫蘆尚且搖搖欲碎,若是帶進竹林與妖物重逢,恐怕頃刻間就會破碎。
那個時候,他們豈不是更加危險?
秦顧怎會沒想到這一層,卻並未解釋,只是抬手,讓紅光凝聚指尖,金色疊罩在青色之上,為葫蘆又加了一道束縛。
道:“放心吧,青魚師兄,我自有分寸。”
青魚見狀也不再追問,從袖中取出一沓符籙:“帶著。”
這便是完全交付信任了。
秦顧喜出望外,而更讓他驚喜的是:“青魚師兄,原來你會說詞語!”
“...”青魚沉默了一下,“嗯。”
二人談話間,風吹來雲霧,遮住落日,喚醒月輝。
與霧一道散逸的,還有幾不可聞、卻異常肅殺的魔息。
秦顧將伏魔葫蘆系在腰間,仰頭看向空中圓月:“該出發了。”
失蹤案到底還是影響到了城中百姓,入夜的街道行人寥寥,街道兩側不斷有濃霧翻滾。
青狸緊張地握緊拂塵:“少盟主,我怎麼感覺情況有點兒...”
白霧森冷,寒入骨髓,顯然不是自然變化,而是魔息入體導致。
秦顧搓了搓手掌,吐息間都是白霜:“情況不太妙,但來都來了。”
青狸:...
這話是該這麼用的嗎?他是不是上了什麼賊船?
正想再說什麼,秦顧突然輕輕“噓”了一聲。
濃郁的霧中突然出現了人的影子,一個、兩個...
青年男女成群結隊,如一排排浩蕩的遊屍向著城外而去,一呼一吸之間,步伐分毫不差,就連擺臂的幅度都完全一致。
周遭極為安靜,只有整齊的腳步聲有節奏地響起,死白的月光偶爾穿透迷霧,平添幾分詭異之感。
饒是做好了思想準備,秦顧還是感到寒毛倒豎,他控制著面部表情,示意其餘人跟上。
一路混在人堆裡出城,距離竹林越近,霧氣就越發濃郁,走到後來,就連在身旁幾步距離的人都看不見了,厚重的迷霧甚至隔絕了聲音,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溼冷的空氣湧入肺腑,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寒冷。
又往前走了段距離,女子的吟唱悠悠傳來:
“家常飯粗布衣,
知冷知熱結髮妻...”
來了!
風吹霧散,女子綽約身姿在竹林間浮動,秦顧趕忙低下頭。
身側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粗布衣襬出現在視野邊緣,秦顧放鬆了些——
他認得這片布料,為了更好地混入受蠱惑的人群,他們提前換上了布衣,此刻向他靠近的,顯然正是季允。
再偏頭往後看,青狸在他左後方,臉上寫滿了緊張。
“負心郎呀負心郎...”
鬼影重重,一時分不清是竹葉的倒影還是亡魂在遊蕩,蟬娘旁若無人地在竹林間唱著,時而嬉笑時而哭泣,她的聲音極為尖利,讓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適。
竹林間的氣氛陡然變了,縈繞的魔息像得了指令似的,全部聚攏起來;
秦顧低著頭,眼前驀地出現一雙沾滿泥土的繡花鞋。
一隻指甲發黑的手捏住他的下巴,秦顧被迫抬起下巴,視野一點點上移,便是破爛的羅裙、慘白的肌膚與脖頸間發黑的勒痕,再往上,一張似哭似笑的、塗滿脂粉的臉,正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他逼近。
魔息帶著腥鹹的風向他襲來,體內靈力本能地想要抗拒,被秦顧咬牙止住,任憑魔息順著他眉心的楓葉不斷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