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悟虛一臉悽苦,顫顫巍巍地走得極慢,周圍圍觀的人,無人敢阻攔,但卻紛紛跟在後面。留下張寡婦母女兩人,跌坐在泥坑裡,恍然失神。
悟虛低頭看了,兩隻手掌已經變成冰冷慘白一片。
方才自己本來打算悄然離去,不與出手,卻無奈碰到了,因果糾纏,便誦出佛經,待張寡婦母女呼喊出觀音菩薩法號,藉著菩薩之名,出手殺了那王小九。卻不想,強行手捏法印,施展大日如來金光,引得雙手之中的禁制暴起。
這陸妙影歹毒無比,臨走之時,惱怒自己伸出雙手抱住墜落的張若月,便暗中下了禁制。偏偏,自己許多法門都需要雙手結印。雖然自己可以神識化體,進入曼陀羅法界,再來結印施法,不過,終究還是不方便。
自己剛才便是情急之下,習慣性用肉身雙手結印,如今看情景,這雙手怕是暫時“廢了”。悟虛走了一段,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中暗暗焦急。當下也顧得那麼多,神識進入法界,攝入肉身,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
飛到一座小山,悟虛尋了一個山洞,以神識默默察看雙手。便見得雙手之中,血肉筋骨之中,充斥著白色針狀之物,細如牛毫,似光似水,靈力稍微進入,便如捅了馬蜂窩,那些白色針狀之物,便到處亂飛亂躥。悟虛,嘗試了幾種方法,都無法驅除。
正惱怒著,忽然覺得須彌戒中數道傳音玉符紛紛飛出來,有趙彤的,劉伯溫的,還有玄機子的。悟虛一一看完,全都是詢問自己身在何處,何時歸返的。
悟虛想了一下,便一一回訊。沒過多久,趙彤的那玫傳音符又在空中微微泛光。在音符中,趙彤首先說了自己目前的狀況,然後便是劉伯溫聲音出現,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下最近的大事,包括全真教從天外天下來的那位三代祖師,雷真人,率領教中高手,圍攻廬山妙法峰,白蓮社在龍虎山正一教的增援下,依舊落敗,山門被佔,以及朱元璋與陳友諒初戰鄱陽湖域,先敗後勝之事。
最後是玄機子傳訊,玄影門前段時間在打探悟虛的訊息,以及透過自己與朱元璋取得了聯絡
由於千里傳音,許多細節,都來不及細說。最後之最後,這三人,都催促悟虛,儘快回去。
廬山妙法峰被攻破,悟虛心中沉重。毫不遲疑,便要駕馭法界,星夜兼程,直奔趙彤、劉伯溫等三人如今所在之處——太平府而去。
忽然,須彌戒中又有兩道傳音符飛了出來。悟虛,一看,一道是朱元璋的,一道卻是郭敏的。悟虛,略一遲疑,伸手,先接過朱元璋的傳音符。卻是簡要說明戰事之後,言道妙法峰被破,師門長老生死不明,一些往日的師兄弟如今在自己軍中,期盼悟虛早日回來,一同謀劃。悟虛回信,不日即歸。隨後,望著那最後一片閃爍不定的傳音玉符,呆了片刻,緩緩抬起手臂。
那傳音玉符,突然向著洞外飛去,一抬頭,卻見一道身影緩緩地走了進來。依舊是女扮男裝,一身白衣,不同的是手持長劍。
悟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郭敏,郭敏也看著悟虛,忽然煙波流轉,嫣然一笑,“你什麼時候變作一個小沙彌了?我先前在碼頭酒樓,還真真是不敢相認。”
不敢相認?又有什麼好相認的呢?
悟虛,一合掌,“這位施主,不知深夜到訪,有何見教?”
趙彤瞪著兩顆明亮的眼珠,打量了悟虛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前俯後仰;笑得悟虛心虛地扭過頭,裝作視而不見。
最後,悟虛忍不住,說道,“施主莫非認錯人了,小僧藥善。施主手中的傳音玉符,乃是小僧在海底無意得來。”
嗆的一聲,郭敏手中長劍出鞘,盤桓在悟虛頭頂,柳眉倒豎,厲聲道,“若是如此,我便取了你的狗命,誰叫你竟然敢褻瀆此物?!”
悟虛氣急,抬起雙手,正欲結印,擊向郭敏長劍,卻雙手傳來一陣劇痛,不由哎喲一聲,正欲神識入曼陀羅法界。
卻聽郭敏將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笑道,“還不速速進入法界,虛空遁去。”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悟虛生氣地瞪了郭敏一眼,扭著脖子,朝向一邊,哼道“你說進入法界,便進入法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一陣幽香襲來,郭敏收了長劍,將悟虛抱在懷中,笑道,“小悟虛,來,讓郭姐姐抱抱。”
悟虛猝不及防,被郭敏抱在懷裡,雙手僵硬,又推不開,頭靠在郭敏肩膀上,不由又羞又惱。
郭敏垂下頭,捉狹地望著悟虛,青絲隨風,拂在悟虛臉上。悟虛雙眼被撩撥得一酸,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郭敏似乎沒有看見,仰起頭,望了望四周,說道,“這個山洞,溼悶得很,還是外面風清氣爽。”說著,抱著悟虛,飛了出去。
待到了一出山溪邊,郭敏找了兩塊青石,放下悟虛,與其相對而坐。此刻悟虛,已然恢復如初,望著郭敏,出聲道,“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郭敏,雙足置於溪水中,一邊濯著玉足,一邊自顧自地隨手摘些花草,放在靜靜流淌的溪水之中,說道,“先前,你在酒樓以法界隱去蹤跡,我便猜到是你,一路追尋,幸好你沒多久就停留在山洞中療傷,這才有機會用傳音玉符最終確認。”
“笑話,我在酒樓以法界遁去,你便猜到是我?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和尚有這神通!”悟虛沒來由譏誚道,“便是你看出這是法界施法,難道這喇嘛就我一個?”
郭敏,回眸望著悟虛,溫言道,“天底下修成法界的喇嘛不少,但就只有一個傻瓜,行善之時,會裝出一副‘眾生皆苦、萬法皆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樣子,神神叨叨地念一段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