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凌照虛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客房內來回焦急踱步,就聽見門外腳步聲傳來,白衣雪和沈泠衫已飄然而至。凌照虛搶至門外,拱手行禮,道:“凌某恭迎黑目、白雲二位尊使!”
白、沈二人聞言一愣,旋即醒悟過來,沈泠衫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好在凌照虛低頭行禮,未有察覺。白衣雪也強忍住笑,只淡淡地道:“凌掌門不必多禮。咱們走吧。”
昨晚二人從凌照虛房間出來後,沈泠衫忽地“噗哧”一笑,說道:“白雲使者,黑目使者,我估摸著凌大掌門就算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情教還有這樣兩位使者。”
白衣雪囅然一笑,說道:“是啊,我們替情教揚名立威,你說他們的教主,該如何謝咱們才好?”
沈泠衫笑道:“是啊,今後倘若遇到蘇眠愁,他該封我們一個真使者噹噹。黑目使者、白雲使者,說的倒像是一對兒……”說到這裡,突覺不妥,不禁大羞,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白衣雪明白她的意思,只裝作沒有聽清,問道:“你給凌照虛服的那粒悽情骨立丸,有什麼講究?我看他害怕得要命呢。”
沈泠衫臉上紅潮未退,笑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悽情骨立丸?不過是我信口開河,捏造嚇唬他而已,其實嘛,就是一粒健脾益氣的藥丸罷了。”
白衣雪想到一粒普通的藥丸,竟將神通廣大的凌照虛治得服服帖帖,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姑娘真的好手段,小小一粒藥丸,就叫千手靈猿俯首帖耳,不敢有絲毫的造次。”
沈泠衫臉上一紅,笑道:“哪裡,小妹我不過藉著白……白大哥你的威勢,狐假虎威罷了。”二人朝夕相處已有月餘,始終以禮相待,此前她一直稱他“白君”,此刻忽然改口稱“白大哥”。
白衣雪微微一笑,道:“妹子過謙啦。黑目白雲,黑白雙使,那也是黑在先,而白在後,黑在上,而白在下,尊卑有別。”說著向沈泠衫深施一禮,道:“黑目尊使在上,請受屬下一拜!”他聽沈泠衫改口稱自己“大哥”,心頭一熱,旋即改口稱她“妹子”,倒也親切自然,心想:“世上我只有師父這麼一位親人,若真還有你這樣一位妹妹,那該有多好!”
沈泠衫格格嬌笑,說道:“好,免禮。既是尊卑有別,日後我讓你往東……”
白衣雪一本正經地道:“屬下絕不往西,哪怕前方刀山火海,萬丈深淵,黑目尊者凡有驅策,莫不聽命!屬下的一片赤膽忠心,天可明鑑。”說完與沈泠衫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二人回到了住處,各自安歇,是夜無話,暫且不表。
再說凌照虛陪著白衣雪和沈泠衫,步出了客棧,向唐家堡方向行去。凌照虛神態恭謹,似對情教中人極為忌憚,跟在二人身後不遠處,問一句方此答一句,竟是一句也不多言。一路之上遇到眾多前往唐家堡赴會的武林人士,其中自有不少與凌照虛相熟識的,紛紛和他打起招呼,雙方不免寒暄幾句,凌照虛只嗯嗯啊啊,不肯多說一個字。
唐家堡離玉峰鎮不過三五里路的腳程,一頓飯的功夫即到。走得近了,眼前的唐家堡儼然一處熱鬧集鎮,不見高牆深壑,全無森嚴壁壘,進堡的大門處也無一人把守,進出自由。
三人進得堡來,白衣雪見巷陌縱橫、店鋪林立,各色店招迎風招展,與川西川北一帶的他處小鎮並無二異,不禁心下微感詫異,一路細察,沿街的店面多為錫拉鋪、鐵器鋪、鍋釜鋪、繡針鋪、剪刀鋪、耕具鋪,以及林林總總的藥材鋪,心下尋思:“堡內的這些店鋪,應與唐門擅於暗器鍛造、使毒用蠱,不無關係。”
“捉魚兒”大會在即,巷陌市井四處可見身負利刃、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俱是赴會而來。沈泠衫轉頭向凌照虛道:“凌掌門,您請前走。”凌照虛應道:“是。”當即踏步上前,與沈、白二人相隔丈餘的距離。三人也無需問路,只管隨著人流,閒步而行。
街市上藥鋪甚多,瀰漫著濃馥的藥材氣味。沈泠衫見白衣雪一路面帶惑色,微微一笑,說道:“江湖中人談起唐門的毒藥,無不聞之色變。其實毒藥這種東西,世人總是存有一定的偏見。”
白衣雪道:“哦?願聞妹子道其詳。”
沈泠衫道:“世人說起藥,總覺其可治病益壽,說起毒,心中則懼怕三分。《神農本草經》將藥物分為上、中、下三品,說藥物‘有毒’、‘無毒’之分,行醫用藥時,應‘有毒無毒,斟酌其宜。’”
白衣雪道:“這個意思我明白,是說當視病情而用藥,先從小劑量開始,病去須終止用藥,病情未見好轉,則須加大服用的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