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裕今日的態度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說是三百六十度的轉變都不為過,大約不是有求於我,便是裝腔作勢,很想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也只好跟著輕笑道:“皇后娘娘萬尊之軀,聽了宮人說皇后娘娘朝這裡來了,奴才便趕緊出來迎接。”
隆裕拉著我的手一道步入正殿中,左右看了看說:“本宮上次來就說了,景仁宮炭火實在燒得不夠,明兒本宮叫內務府再給景仁宮送些來!”
我忙對鶯兒交代道:“皇后娘娘說這殿裡不夠暖和,還不再去添點炭火去!”隨即又轉過頭來朝隆裕笑道:“勞皇后娘娘掛心了,奴才不過妃位而以,該多少是奴才的就是多少,奴才不敢驕縱。”
隆裕點一點頭,緩緩坐在椅子上,鵲兒上了一盞烏龍茶來,隆裕端起茶盞來品了一口,隨後笑問我:“上次本宮實在氣急,打了妹妹的陪嫁宮女,此刻可大好了?”
虧得隆裕還敢提起這事兒,我雖在心裡暗暗咒罵,但面上還是和顏悅色,“幸而皇后娘娘手下留情,白歌已然沒事了,皇后娘娘不必過於掛心。”
隆裕“嗯”了一聲,面上恍然生出些愧疚神色來,低頭輕輕一嘆,“那日也是本宮性子太急,眼裡實在容不得一粒沙子,後來真相大白,本宮回到鍾粹宮後實在懊悔不已,今日才特地來景仁宮瞧一瞧,”她說著,又執起我的手道,“還望妹妹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記恨本宮才是。”
懊悔?我看你是懊悔沒打著我吧?
隆裕話剛說完,我就屈身跪下去,“皇后娘娘言重了,那日奴才也有不是。”
隆裕稍彎下腰來,笑著將我扶起來,“妹妹哪裡有不是?本宮怎麼不記得了?”
我亦一笑,“那是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大度。”
隆裕喜滋滋,指了指左手邊的一把椅子,對我道:“你也坐下說話。”
我含笑應了。
滿屋子的寂靜,銅盆裡的炭火烏黑中透出猩紅就像是一條會吞火的小蛇,在“滋啦”地吐露著信子,過了一會兒,隆裕眉心一動,忽問:“本宮記得珍妃曾為一個名叫魯伯陽的人向皇上推薦過缺?”
原來還是為了捐缺這檔子事。
我笑,“皇后娘娘盡聽那起子小人瞎說,奴才哪有這個本事?”
隆裕笑,“若你沒有這個本事,恐怕後宮就無人能有這個本事了。”
我問:“皇后娘娘是聽哪個瞎說的?”
隆裕搖一搖頭,道:“哪裡還需人說呢!”又道:“本宮也就直說了,本宮的親舅舅聽聞福州將軍將出缺,他自是想某,你也知道,本宮說話在皇上面前沒什麼份量,本宮原是推辭,但本宮的這個舅舅在本宮年少時曾對本宮有過恩惠,所以本宮必要換他這個人情,實在很為難,無奈之下,只好來景仁宮求珍妃妹妹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幫本宮舅舅一把,珍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嬪,珍妃妹妹的話皇上必定聽的,珍妃妹妹一句抵得過本宮十句。”
可笑!
還真是無論古代或是現代總有這樣的人,其實我很不理解這樣的人是以什麼心態來對我說出諸如此類幫忙的話,用到你時跟你的關係就能好得像親姐妹一般,自動把之前發生的種種不堪都全然清除,彷彿從未發生過一樣,有時弄得我都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有偏差,可惜只要仔細一想一幕一幕全都浮現眼前,我不是聖母,我不僅記得,還記得無比清晰,在現代時我瀟灑走過,在古代也不例外。
而且,福州將軍可不是什麼閒缺,官位從一品,是駐福建八旗駐防兵的最高長官,實權雖不及總督、巡撫,但地位則高於總督、巡撫,上次葉赫那拉??桂祥沒得逞,這次居然又來了個親舅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低眸一笑道:“皇后娘娘說笑了,漢朝外戚專權的警戒尚在眼前,皇后娘娘還是不要讓皇上難做了,其實,誰去跟皇上說結果都是一樣。”
隆裕帶的青瓷護甲輕輕敲擊在茶盞上,發出“叮叮”的響聲,十分滲人,“這麼說,珍妃是不願替本宮跑這一趟了?”
我低低道:“不是奴才不願,而是不能。”
隆裕豎起目光瞄著我說:“對於珍妃來說,這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若非是珍妃心裡頭還在記恨本宮以往治宮太過苛刻?”
我起身跪下去說:“奴才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