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派人來,說陰永樂公主的是大概是知道大半了。不過也好,最多就是多了些人,陸懿多的人一概不要,只留了周嬤嬤掌事,李嬤嬤打理內外,慎槿隨行。灑掃內外,準備吃食她自己一個人也行。只是過幾日去找玟杉學府山長,若是留了學府編書,倒是需要這些人打點日常了。
小童只說過了秋闈山長在青城學府講學,十月會回來。陸懿也不著急,左右《太陽大典》還沒開始修撰,她先自己整理了一部分詩冊,備著也好。
這一日下起小雨,陸懿的琵琶修好之後一直沒機會彈,換了弦也不知順不順手。正好在家裡悶得慌,不如拿出來避避灰。她的琵琶頗有來頭,當年國學四大尊師之一的裴冠遵得了一把琵琶,通身鈿花細螺,音正聲鏗鏘,於是就送給了同為國學大師的陸源。這把螺鈿紫檀琵琶在陸懿六歲生辰的時候,作為賀禮送給了她。
陸懿本不喜歡琵琶,那華貴琵琶得了也只是擺在庫房。只因後來聽過葉霜凝一曲《陽春白雪》,便深深著了迷。
家裡的姐姐學的都是古琴,附庸高雅。可是琵琶太難學,本是想請裴冠遵親自教她,可那年四個國學大師,裴冠遵失蹤,凌空現投湖自盡,只剩了陸源和風淨空。陸懿似乎是心有執念,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送來的樂器被砸的稀碎,彷彿在宣告她非琵琶莫屬了。
阿孃李氏最是疼愛這個女兒,便陪著上了蒲山,雪中跪拜,這才拜在風淨空名下學了九年琵琶。
琵琶來了,陸懿緩著步子,將小閣樓上窗戶推開,窗外小雨,滋潤著又小又圓的嫩黃葉片,掩映著屋簷下一葉芭蕉忽隱忽現,整個古鎮白牆青瓦,清水環繞。院中酥桂中搖曳探頭,一時間嘗便了深秋的味道。
彈《陽春白雪》。
先著素手調絃,細細撫平後,少頓。心若無物,纖手開喧。鏗鏘戎馬,節律有序。複復攏擦,反反抹挑;纖纖翻小弦,聲聲不停急。
喜樂,真如冰雪消融,春風沐沐;驚現春芽,點點素綠。暢快,真如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河山,千里眼裡。夭夭桃花,點點白梨,春熙照照,青鯉水中擺尾,這一春,萬物生長。
一弦一挑花露華,一抹一攏沖天紗。
“阿懿你這琵琶彈的,像是春天來了。”
牆頭之聲十分近,對方平躺在牆頭,枕著手臂,一副十分慵懶的模樣。
“外面下雨了。”陸懿不提醒,他倒像不知道似的。雨點打溼了他的半邊衣袖,他和陸懿只有一窗之隔,他卻停留在原地。
“我頭上的雲不會落雨。”話音一落,雲間飛來,為他遮住一片。
陸懿一笑道:“下來喝茶吧,我昨日得了新茶。”
陸懿倒好蓋碗茶,那茶香撲面而來。崇左聞了聞,道:“怎麼有桔子的味道。”
“入秋了去去溼氣。”陸懿解釋道,“其實我昨天才知道,這蒲山新茶要添了桔子皮才好喝,很奇怪吧?”
“我更奇怪你怎麼會彈琵琶?都說十年琵琶一年箏,你怎麼會學這個?”崇左呷了口茶,他好容易找到這裡,竟然先問這個,真是沒骨氣。
“其實學什麼都一樣,琵琶確實挺難的,但是挺過前五年,我就好過了。”陸懿望著崇左,不禁好奇,“以你的經驗豐富程度來看,應該有不少姑娘身懷絕技痴心於你,怎麼騙騙我頭上,你什麼都覺得詫異?”
對方的目光移動到院子中,暗自說道:“阿懿你豈非凡人。”
“崇左大爺你也非凡人,我搬到哪你牆頭爬到哪。”
“我一個閒人罷了,沒事爬爬姑娘牆頭,逗逗強盜抓個賊,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