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問著,她順勢在心中猜測霍執可能的親事。
霍氏是大族,能選擇的聯姻士族無外乎鄭、崔、庾那幾個大姓。
庾氏如今只剩下庾霽一人,看霍執對庾氏下那麼重手的樣子,庾氏族中應該沒有與霍執定親之人。
鄭氏?應該不會,兩家勢同水火,但也難保不是在外人面前做戲……
她還真是好奇,和霍執定親的女郎是個什麼性子。
但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她又好像沒那麼有心情賜給霍執賀禮了。
這樣想著,心裡一個念頭跟著升騰起來。
臥榻之側尚不容他人酣睡,更何況是她用過一次的人。
早知如此不痛快,上巳節城外那晚,她就該在暖和過來以後,除掉他——
免得如此刻這般煩心。
想得有些投入,直到掌心傳來清晰的刺痛,她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攥緊了拳。
指甲頂在掌心太久,不用看也猜得到,掌心一定留下了很深的指甲印。
她鬆了手,掩在寬大的衣袖裡緩緩活動著五指。
“陛下在動起選霍某為中宮的念頭時,竟沒想著查一查霍某身上可有婚約?”
霍執目光往假山下方看,那裡還守著一眾隨她出宮的宮人,接著又道,“還是說,陛下身邊那位廖女官,沒給陛下講這些內宅之事?”
李韞歡順著霍執這話想了想,的確,廖春識是給她講過很多士族分佈,還有互相間的姻親關系,但從未提過士族之間還不曾履行的婚約。
想想也知道,士族之間盤根錯節,現成的姻親關系盤算起來都很廢心神,哪還分得出什麼心思去記那些只有婚約但不知最後作不作數的。
當即答道,“她畢竟只是曾跟隨在鄭拙身側的幕僚,即便受過重用,想來也所知有限,更何況是事關太傅的這種事?”
她煞有介事的問,“所以,太傅究竟有沒有?”
問過這個問題,她目光緊緊所在霍執臉上,不放過他神色變化間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霍執隱約露出追憶神色。
士族子弟的婚事,不過是士族間的交易,在交易面前,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當然,這也被視作士族的責任,從記事起就被灌輸進日常的方方面面。
那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惠帝尚在,天子很有話語權,有一日,天子召祖父進宮,商議賜婚之事。
哪知那次之後惠帝的身體狀況急轉而下,不久竟駕崩了。
太子倉促登基,根基不穩,朝中局勢混亂,各方勢力相互傾軋,一度到兵戈相見的地步。
霍氏在亂局中廝殺出來,成為百官之首,新的天子勢弱,不得不依附霍氏,北境蠻敵嗅出大楚內亂,伺機攻城南下。
天子鎮不住時局,霍氏勉力支撐,處處都焦頭爛額,朝中請永陽公主和親安穩外部局勢的呼聲居高不下。
這樣的情況,更無人有心思去管什麼姻親,自然也不會提起惠帝在時曾談過的那樁賜婚。
於是到再開口,回答便模稜兩可,“……也許有過。”
盛夏刺目的烈陽恍惚讓他想起那個午後,祖父從宮中回來,對他點點頭。
他曾擁有過一樁口頭婚約,和永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