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執以為她會說些天下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之類的話時,忽聽到她問他,“太傅你說……他們會關心住在宮裡的這個皇帝,叫什麼名字嗎?”
這個問題,輕飄飄的問住他。
百姓口中的皇帝,有時候叫天子、有時候叫聖人。
遠遠跪拜,口中稱的是陛下。
寫在紙上的,叫年號。
傳在話本子裡,叫皇上。
皇帝死了,就叫先帝。
至於皇帝自己的名字,沒人敢問,沒人敢喊。
霍執的念頭在心中一個接一個的轉,他自己也在回憶,之前宮裡那些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各自叫什麼名字。
這時候,女子清冽而堅定的聲音忽地響在耳邊,打斷他的思緒。
“我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名字。”
動作先於思緒給出反應,霍執猛地轉頭,看著她。
他眼中神色太複雜,又沉甸甸的,李韞歡承著這千鈞重的目光,也轉過頭來,視線迎向他的。
“太傅今日忽然來這裡,想來心中已有答案。如果我猜的沒錯,從此刻起,太傅所做所想,都不再代表霍氏。”
霍執沒認同,也沒否認,只緩聲說,“臣記得,從前曾教過陛下一句話。”
“太傅教過很多句話,不知眼下指的是哪一句?”
“莫要擅自揣測。”
李韞歡驀地笑起來。
搪塞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她最後到底沒有戳破,只煞有介事的深吸一口氣,“當然了,話說回來,若迎太傅進中宮,的確浪費。”
霍執長眉一抬,目光落過來。
沒有言語。
她也沒指望霍執能說什麼,接著徵求建議似的問,“朝中不乏才俊,太傅與他們打交道比我多,想必對他們更為瞭解,不知太傅可有推薦人選?”
若說人選,他理當嚴謹列出一二三條,今日在府中聽那些人爭論許久,族內的確給出過類似建議,甚至連從霍氏旁支幾房挑選那些人進宮都有了結果。
只不知為什麼,如今聽她說著這些,他心裡不太高興。
他一點兒想周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生硬的把話題擋回去,“陛下現在考慮這些,為時尚早。”
“未雨綢繆嘛,”她被拒絕也不惱,幹脆自己物色,“不如,還從霍氏族中選?大家既是盟友,從族內選,彼此都知根知底,嗯……太傅覺得霍聞如何?”
她認真分析有利於對方的條件,“霍聞麼,聽話,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這幾個月他一直奉命在徽音殿值守,兢兢業業從不逾矩,又是熟人又能放心,我覺得選他正合適。”
又笑起來,“如果選了霍聞,未來的天子就一定流有霍氏血脈,於太傅……和霍氏而言,可算殊途同歸。”
“霍聞不合適。”
霍執駁回的速度飛快,反駁的話說完,才詫異自己的反應速度。
李韞歡也有些意外,眨了眨眼,“太傅的意思是,要推薦別的霍氏子弟?”
“霍氏子侄的親事都已有定論,餘下的年紀太小,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
“這樣啊,”聽到這話,她表現得很失望的樣子,順口再問霍執,“說得也是,霍氏畢竟大族,很多事早在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定下,太傅的親事呢?也早有定論了?不知定的是哪家女郎?太傅為君分憂,勞苦功高,於情於理,太傅成婚,朕該為太傅備一份厚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