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下午,杭城下起了小雨。馬盛光老先生沏了一壺熱茶,在鋼琴前正襟危坐,一臉莊嚴肅穆,一雙大手在鍵盤上慢慢地爬。
鋼琴上,躺著一個iPad,《步行街》的影片放了一半。
他彈的是《G弦上的詠歎調》,方巖的吉他版。馬盛光不太管左手,右手快速移動,一連串音符湧出,彈到一半,喀嚓,停了。
彈錯了一個音。
“呼呼。”馬老頭有點兒生氣,從頭再來。
對馬盛光老先生來說,不管什麼音樂,他聽一遍,都能把譜子嘩嘩寫出來,一個音符也不會差。哪怕是作曲系學生剛寫的、糟糕的大型交響樂,聽一遍,也不在話下。
他一直在看《步行街》。
光看不過癮,還要彈。馬老頭是拉小提琴的,但鋼琴彈得也挺好。《G弦》裡有一大段離調模進,也就是帶著邪氣的地方,他總彈錯。一個長句子中的3個音符,他總會彈錯某一個。到了《超級瑪麗》,則是布魯斯,中間變成了古老的教會調式,他連彈錯好幾個音。
有點兒詭異。
本來,彈得不一樣也無所謂,意思到了就行。馬盛光一開始只是想彈一遍,找找感覺。可總彈不對,他倔脾氣上來了,開始較勁。
最後沒轍了,他老老實實扒譜子,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寫下來,釘死,錯不了了。他腦袋裡想的不是旋律或和聲,而是一條條古怪的線,在黑暗中甩動。很不一樣的動機。
這個傢伙,是誰教出來的?
女兒馬悅沒在家吃晚飯。他打電話,讓她打聽一下這個年輕人的情況,哪兒冒出來的,老師是誰。
“幹嘛,你又想收學生了?”
“聊聊,就是聊聊。”老馬低調地說。
馬老頭打破常規,上網看新聞。他覺得,“巫師”這稱號挺貼切。這小夥子看起來不大,也就20多歲,不到30。可他的音樂風格五花八門,也沒啥框架的約束,縱橫飄逸,散發著無限的靈氣。
這孩子,活得很自由啊。馬老頭想。
晚上,馬盛光的一個弟子上門探望,他看見老師坐在鋼琴前,伸著脖子,全神貫注彈《超級瑪麗》,嚇得直扶牆,以為老頭兒瘋了。
鋼琴聲忽然一變,晶瑩的音符閃動,輕盈無比,馬老頭對著琴譜,臉上浮現了迷之微笑,如同老年版的蒙娜麗莎。沒笑幾秒,他的無名指一顫,又彈錯了。
馬老頭只覺得胸口一陣翻騰,說不出的彆扭。他怒砸琴鍵,狂飆了一段兒莫扎特,才順過氣來。
弟子趕緊拍手叫好,上前問安:“老師,您今天……”
馬老頭沒理,他瞅了一眼iPad,罵:“好小子,你玩兒我呢?”
“……”
到了深夜,馬盛光終於找對了感覺,有如神助,把方巖的旋律不斷擴充套件,彈成了大段的曲子,波濤洶湧,無窮無盡。他覺得神清氣爽,開了檯燈,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搞創作。
真正的現代音樂。
“爸,您還不睡呢。”馬悅倚在書房門口,打哈欠,迷糊地說。“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半夜上廁所,還看見您在忙工作。”
“額……”
“怎麼啦?”
馬老頭摘了老花鏡,指了指iPad,問:“悅悅,我還沒明白,你說,他那個《兩隻老虎》是什麼意思?”
週日晚上,步行街的一座商場裡,《兩隻老虎》的主人袁媛嚇壞了。
楊震宇在小屋裡專心讀書,惡補了一下午,有了一些自信。他一行動起來,心情也振奮了,忽然良心發現,給自己老爹打電話,弱弱道了歉,說會努力念大學。他爸媽龍顏大悅,勉勵兒子一番,還獎給他1000塊零花錢。
楊震宇掛了電話,看了一眼夏沫,再次良心發現,覺得女朋友也很不容易,決定陪她逛街。兩口子也去了步行街,想見識一下刷BOSS。
在商場裡,四人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