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央纖細的手臂抵上車頂,手肘打彎,她挺胸仰脖,束手束腳地伸了個懶腰:“剛好我坐累了,下車活動活動。欒總,你的豪車坐著也不過如此嘛。”
欒喻笙痛到分不出精力計較,強撐安好。
五分鐘後,商務車停靠加油站。
印央拿著手包和手機下了車,背對欒喻笙瀟灑揮手:“我去一下洗手間,然後溜達溜達。今天天氣真好,空氣清新,我不得好好呼吸一會兒!”
在洗手間磨磨蹭蹭地解了手,印央還順帶著補了全妝,光洗手就洗了六遍。
汩汩涼水淋濕她的肌膚,她手心朝上,抓握水流,水在她的掌心四處竄逃。
印央若有所思,一遍遍地沖洗,卻沖刷不掉欒喻笙廢用的畸手烙下的觸感。
枯瘦。
冰涼。
僵硬。
甚至沒辦法分開和伸展五指。
印央討厭那種雞爪子一樣的癱手。
吃飯時,總會抖落飯菜湯汁,弄髒被單,讓她不得不在比她還大的水盆裡一遍遍搓洗;什麼都拿不穩,常掉在地上,頤指氣使地使喚她來撿;明明不能動卻非常怕疼,每晚的慣例按摩,她拉開印父的手指,他吼她力道粗魯,盼他疼死,她不拉開,他又罵她偷懶、不孝順。
還不如動物的爪子。
就是這樣的手,讓父親毫無自理能力,家庭的重擔全壓在她稚嫩而單薄的肩膀上。
時至今日,陰霾仍尚未褪盡。
可面對欒喻笙,除了無邊的心疼,她竟還鬼使神差地試著和他十指相扣……
不該閃躲嗎?
他那雙廢手比她父親的手還殘破、還沒用,她上次給他按摩雙手的時候就發現了。
印央鬱悶地抬起左手打了一下右手,濺起的水花沾附在她鴉羽似的長睫,沐光之下熠熠閃亮,襯得睫毛投下的陰影愈發濃黑,和眸色同樣沉。
不用裝作沒心沒肺了,她闔眼輕嘆。
出了洗手間,印央漫無目的地逛了好幾圈,但自始至終離欒喻笙的商務車很遠。
將近過去了半小時,印央琢磨,欒喻笙怎麼也該排完尿了吧?
嘴比鋼還硬,說什麼“不要”?堂堂欒大總裁遲早因為面子讓自己活活被尿憋死!
印央相隔甚遠地望了望商務車那邊,只見護工已經回到另一輛車上了,她才提步上前。
“我回來了。”印央上車,嗅到一股輕致淡雅的木質調香水味。
欒喻笙西裝筆挺、正襟危坐,全然看不出他剛在車上換了一張幹淨的紙尿褲。
他痛出淡緋色的面頰,此刻有些蒼白,似乎經歷了一場磨難後難掩虛弱。
“真慢。”他抱怨,卻聽不出煩意。
“讓欒總久等啦。”印央笑得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