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愷漠跟著瞿恆走進一間光線陰暗的大廳,大廳裡處處瀰漫著濃烈的腐臭氣味。誰也猜不出這裡究竟儲存了多少的屍體標本,薛愷漠和瞿恆此時只有一個想法:在自己被燻倒之前趕快找到窗戶。大廳裡的光線都來自正對著鐵門的那面牆壁,在一片模糊的視線裡依稀可以看出幾條寬厚的窗簾的輪廓。瞿恆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一面揮手示意薛愷漠掩護自己。薛愷漠點了點頭,屏住呼吸緊跟在瞿恆的身後,一邊緊張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伴隨著兩個人緊促的腳步聲,地面上不時發出幾聲溼答答的脆響。幾次兩個人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不是把腳底硌得生疼就是滑滑膩膩的差一點摔倒,弄得兩個人的頭皮一陣陣地緊縮。
終於,瞿恆停住腳步,手裡的長刀一揮,挑落了身前的窗簾。立時,刺目的陽光從落滿浮灰的玻璃窗上對映過來,薛愷漠和瞿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薛愷漠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轉過身去,身後的陽光正好照亮了兩個人剛才走過的那一段距離。薛愷漠直到今天早已經歷了無數血腥恐怖的場景,但眼前的一切還是讓他把肚子裡的早飯全吐了出來。從鐵門直到薛愷漠的腳下,地面上滿是還沒有幹掉的一灘灘汙濁的黑血,血水中浸泡的是慘白的斷骨,爆裂的人體器官,還有數不清的殘肢斷體,而就在薛愷漠剛才邁出最後一步的地方,一顆碎裂的眼球正出神地凝視著迎面射來的久違的陽光。薛愷漠身邊的瞿恆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長刀立在地上,身子卻已經彎成了龍蝦的形狀,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啟窗戶。
忽然,從兩人左側的暗影裡傳來一聲低沉而嘶啞的嗚咽,緊接著是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響,同時其他幾條窗簾同時掉落,陽光如同洶湧的洪水瞬時淹沒了整間大廳。薛愷漠和瞿恆立時直起身子,強忍住四肢的顫抖舉起了手裡的長刀和鐵棍。在令人目眩的光暈退去之後,何巡出現在一排排血跡斑斑的手術檯後,他被人捆綁在一張鐵製椅上,正試圖掙扎著站立起來。
薛愷漠和瞿恆小心地避開地面上的那些骯髒血腥的雜物,在數不清的手術檯中間輾轉騰挪,他們有意不去看手術檯上的那些殘缺的屍體和已經腐爛掉大半的人頭,而強迫自己把目光鎖定在何巡的身上。當他們終於走到何巡身前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手腳都已經被人砍掉,一直沒有癒合的傷口上生滿了深紅色的爛肉,一條粗重的鐵鏈纏繞在他的身上,有幾段已經深陷進皮肉之中,透露出森森白骨。薛愷漠和瞿恆皺緊了眉頭,他們向大廳裡環視一週,並沒有發現蘇院長。
“蘇院長在哪兒?”雖然很不情願,但瞿恆還是用長刀的刀尖頂住何巡的一隻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問。
何巡的一張皺紋堆累的髒臉上滿是極度痛苦的表情,但他的一雙神采盡失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水。何巡張開嘴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嗚咽著,像是在乞求瞿恆快些動手。
“蘇院長去哪兒了!”瞿恆忍不住大喊起來,他覺得如果再僵持下去,自己也許會死在何巡之前。
“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薛愷漠拍了拍瞿恆的肩膀,向地上指去。
瞿恆順著薛愷漠的指引,看到何巡的一隻斷腳正躺在椅子旁邊,而斷腳旁邊是一小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死肉。
“他的舌頭?”瞿恆驚訝地抬起頭看向薛愷漠。
薛愷漠點了點頭,又向何巡的身上看去。終於,他在何巡的胸口處發現了一枚黃銅鑰匙,鑰匙鏈是用一種看似肚條的東西編成,掛在何巡的那條像是隨時都會斷掉的脖子上面。薛愷漠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拽下了那把鑰匙,那根淺黃色的鑰匙鏈也隨之斷掉,稀軟滑膩地搭上了薛愷漠的手腕。
“鑰匙?”瞿恆的語氣與其說是詫異,不如說是對薛愷漠動作如此果斷的佩服。
薛愷漠卻沒有時間理會瞿恆,他神經質地狠甩手腕,把那灘爛泥一樣的東西甩在地上。之後他平穩了一下心神,才把那把鑰匙舉到眼前。這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黃銅鑰匙,除去上面的黑紅相間的汙穢根本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控制室或是血庫?”瞿恆又問。
“也許是,但為什麼蘇院長要把它留在這裡?”薛愷漠疑惑地把鑰匙在手中來回擺弄,一邊轉過頭去看椅子上的何巡。
何巡像是有許多話要說的樣子。他一直在來回甩頭,嘴裡含混不清地低聲嘶吼,同時那具殘缺的身體也在不停地掙扎,但他每一次的動作只會讓那根鐵鏈在他的身上越陷越深,不一會他就已經疼得眼眶爆裂,兩隻灰白色的眼球差一點奪眶而出。
瞿恆舉起了手裡的長刀,一邊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薛愷漠。薛愷漠無奈地點了點頭。隨著刀鋒之上閃耀過一道刺目的反光,何巡的腦袋摔落在地,而那兩隻終於得到解脫的眼睛也終於迸射而出,滾向了距離何巡屍體最近的一個角落。
“蘇院長到底去哪兒了?這所有的一切會不會是他有意設計的?”薛愷漠轉頭問向瞿恆。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必須趕回二號樓,決戰的時間就要到了。”瞿恆看了一眼手錶,對薛愷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