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興旺心想,桃花不輕易辜負人的期望,尤其不會讓一直等待桃花盛開的我們失望。
果然,油油的麥苗映襯得桃花更加嬌豔。麥子半尺高了,它們極整齊,極守規矩,沒有一個願意拋頭露臉挑戰夜的嚴寒。它們是最守紀律計程車兵,團結是它們最看重的事情,也是它們區別于田間地頭那些孤獨的樹的最有力的證明。
夫妻倆漫步在田間地頭,漫步在桃花盛開的果園。他們仔細端詳每一棵桃樹,每一朵桃花。初綻的桃花俏麗在枝頭,笑逐又顏開,讓人無不感慨自然的奇妙,生命的美好。
端詳的時間久了,邵興旺的眼前出現了嬌羞的新娘:紅的棉襖,粉的面頰,淺淺的笑。
邵興旺憶起了桃花扇,憶起了桃花雨,忽然又憶起了都城南莊中,遺憾的翩翩少年,憶起了唐寅的《桃花庵歌》,不由得吟誦起來: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春風楊柳,十里桃花。桃花開,盈盈春色滿;桃花紅,粉粉故人顏;桃花舞,悠悠飛天夢;桃花落,水袖染塵緣。楊柳岸,曉風殘月河山染;青絲綰,素手牽牽江湖遠。”邵興旺心裡想著,嘴裡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無與倫比的美,這種美,真的妙不可言。
“哥,你在想什麼?”邵興旺的身後傳來妻子荷花的聲音。
趙雨荷走過來,手裡拿了一把剛採的藍、黃色小花遞給親愛的丈夫。
邵興旺沒有接,而是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抱著她的雙腿,把她舉得高高的。
他們在桃園的空地上轉圈,轉圈,荷花興奮地張開雙臂,仰面朝天,就這樣轉著,轉著,直到邵興旺累得支撐不住,才放下荷花。
妻子荷花臉頰緋紅,雙手摟著丈夫的脖子,抬頭看著他,那雙像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深情和愛意。
丈夫邵興旺呼吸急促,妻子趙雨荷的呼吸更急促,嘴裡撥出的甜甜的氣息吹到他的狗子哥的臉上。
邵興旺低下頭,把嘴貼到了那張粉粉的熱烈的嘴唇上,直到他們聽見有人從桃園外面的小路上走過才分開。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夫妻倆沿著小路朝北走,來到渭河邊一處草地上,他們把舊床單鋪在草地旁邊一棵柳樹下。湯湯的渭水從他們眼前流過,再遠處是關中平原一望無際的碧綠的麥田。
開啟飯盒,就著菜,倆人一杯一杯開始對飲。菜吃完了,煎餅和酒還剩一些。邵興旺躺在樹下打盹,妻子荷花枕在他的肚子上,他們眯著眼,曬著太陽,一直到午後四五點鐘。
下午,天氣開始陰沉,有冷風從河面上吹來,喝酒之後身上產生的熱量,已被一股股風帶走了。
“咱們回家吧。”趙雨荷說。
“好吧,走。”邵興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