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我的臉,指腹從唇瓣上揉過去,像是故意使壞,又像是無心之舉,他淡淡地問:「天色晚了,淮閣正熱鬧,咱家陪夫人去那裡逛逛?」
淮閣可是京城最名貴的酒樓,我爹和大哥都不怎麼常去,也就是逢年過節,家中來了貴客,叫他們把酒樓的菜送到家裡,我吃過幾回,簡直驚為天人,讓我懷疑我們府裡的廚子平日裡是用腳做的飯。
我剛想答應,他卻好像看穿了我的開心,哧哧笑了一聲,摩挲著我的臉,遺憾道:「算了吧,夫人不喜歡吃飯,總是動不動就不吃飯了。」
死太監!
我心裡有很多可以罵他的詞彙,但我還是笑嘻嘻地說:「有廠督陪我,我就吃得下了。」
他眉眼彎彎,看上去心情不錯,我連忙起身挽住他撒嬌:「好廠督,我餓了,您陪我去好不好呀?」
我大哥說天下沒人比我會撒嬌,我也這麼覺得,我二姐死後,我娘整日以淚洗面,大姐也整日悶悶不樂,三姐姐倒是知道要哄著她們別太傷心,可她笑得太假了,眼裡全是悲傷,根本哄不了人。
我裝作年少不知生死的樣子,天天撒嬌要娘親和姐姐陪我,日夜都哄著娘開心,一點點將她們拽出來。
撒嬌賣乖不是長計,最好能讓人掛心,時時刻刻擔心著我,操心著我,才能讓她們沒時間去想別的。
我得出結論,天下人不喜歡聰明的女子,不宜太傻太嬌,太嬌氣惹人煩,太傻了惹人厭,最好是嬌憨可人,還要善解人意,也不能光善解人意,還要有些鋒芒和闖禍的能力,讓人拿捏不住,又愛又恨,不能鬆懈了注意力。
這樣才能把人心拴住。
普通男子好對付,但像是程岫這種陰險多疑的男子,卻要更嬌更傻,更能作,叫他應接不暇,叫他沒那麼多時間去細想,叫他滿眼滿心都是我,目光錯開一點,我就可能會做出些氣得他七竅生煙的事。
程岫冷哼一聲,掐我的臉:「餓死你算了!」
淮閣的掌櫃認識程岫,熱情洋溢地迎了過來,知道程岫不喜歡廢話,直接將我們安排進了仙字閣,正上樓時,卻碰到了攝政王。
這死老東西,陰魂不散。
當年想娶我長姐為妾,三番兩次地蓄意接近,要不是我反應快,我姐早被他騙走了!
今天遇到我,我算他倒黴。
「在這裡能碰到廠督,真巧啊。」攝政王長得不錯,可惜是個弱雞,當年我裝鬼嚇唬他,嚇得他病了四五天。
此刻他笑得如沐春風,目光落在我身上,戲謔道:「當年見銀柳還是個小孩子,如今嘛,確實是長大了。」
我像是看不懂攝政王的眼神似的,笑得燦爛:「臣婦見過攝政王,人總要長大的。」就像是人總會死一樣。
攝政王的眼神便更不掩其中的情愫。
程岫勾唇,笑不達眼底:「能遇見攝政王,是臣的榮幸,攝政王忙於朝政,也不知道這裡掌櫃的伺候好沒有。」
攝政王哈哈大笑:「論伺候,誰能勝過公公?」
程岫不動聲色,由著他笑:「王爺過譽了。」
「銀柳,程公公最會伺候人,你有福氣啊。」攝政王和他的隨從笑著走開了。
程岫面不改色,抬步往前走,我想了想,還是伸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湊到他耳邊:「我幫您出氣了。」
攝政王一向好美色,見了梁家的四姑娘,心裡直癢癢,卻又忌憚那個死閹人的手段,不敢冒犯,只好又讓人駕車往煙柳巷趕。
馬車往前走,他渾渾噩噩地想睡覺。
忽然就感覺有人在摸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