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按照我朝的規矩,新婦嫁人的第三天是要和夫君一起回門的。
我連著兩天沒見到程岫,也樂得自在,在院裡打拳舞劍,逛了逛程府的大院子,時間飛快地過去了,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想起來要回門的事。
我想了想,差遣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小太監給他送了一封信:【明日回門,廠督可還記得?】
程岫休沐三天,此刻應該是在程府裡,小太監很快就給我帶話回來:「廠督已經備好了禮,明日您自己回去就成。」
我一聽就明白了。
他是不敢去。
我梁家全是粗人,大哥最不喜歡閹黨,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不會當面罵他,我爹是個武將,對閹人隱隱地看不起,不過我娘疼我,她一定不會讓我爹給我難堪。
至於兩個姐姐姐夫,那都是頂好的人,應該沒人會針對程岫。
我笑眯眯地看著小太監:「你去傳話,就問萬一有人笑話我怎麼辦?我的臉面就是他的臉面,他不要臉了嗎?」
小太監顫顫巍巍地不敢動。
「你去說就行,他若是發怒,叫他來打我。」我雲淡風輕地喝了一口茶,遞了一個不容抗拒的眼神,小太監只好轉身出去。
他再回來的時候,那臉都變白了,聲音發顫:「廠督說,說您用不著要臉,若是怕人笑話,大可以投井去。」
看他嚇得那樣子,肯定是程岫大發雷霆了一番。
死太監,嘴那麼賤。
我不緊不慢:「告訴他,他若是害怕了,可以不去,我不會強求。」
「夫人!這話小的真的不敢傳了!」他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我也沒了辦法,只好寫了一小封信:【廠督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不滿這樁婚事嗎?還是說你不敢和我回梁家,男子漢大丈夫,連夫人的孃家都不敢去,豈不是丟了面子?萬一別人笑話我不得寵,笑話廠督看不上我,我的心就傷透了。我傷心,您也跟著心疼啊。】
「這封信你送去,讓他有什麼不滿過來說,省得折騰你。」我一氣呵成,寫完之後把信給了小太監,又囑咐了他一句,「你就說我等他呢,等得一天都沒吃飯了。」
其實是吃零嘴吃多了,吃不下飯了,不過四捨五入是一個意思。
過了一會兒,又是小太監一個人匆匆地跑回來,跪在地上:「廠督看完之後,讓您可勁兒地傷心,他可勁兒地心疼,最好一輩子也別吃飯,餓死最好。」
我蔫蔫兒地點點頭:「好吧。」
隨他去吧,我也不能扛著他回去。
我轉身進了屋。
一覺到天亮,我一向愛賴床,幾個人都叫不醒我,最後還是從孃家跟來的竹苓和杜若硬拽我起來,幫我梳洗,我剛醒沒多久,睡眼惺忪地出了門,就看到了院門口穿著絳紅衣袍的男子。
他站在那裡,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從容不迫,他若不是太監,怕是不少女兒家會心悅他。
我揉揉眼睛。
這還是我那個嘴賤心狠,還愛抽邪風的廠督夫君嗎?
我本來以為他不會來,這時候見到他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歡喜,不由得小跑了過去,親親熱熱地挽著他胳膊,嬌俏道:「廠督,你來啦?」
他猛地抽回了胳膊,剛才裝出來的雲淡風輕也全然無蹤,露出他嘴賤氣量小的本性:「你知不知羞?」
我心情好,扶了扶頭上的發髻,滿不在乎:「我挽自己的夫君也要怕羞嗎?我又沒去挽別人,難不成我不挽你,去挽別人你就高興了嗎?」
程岫那張清俊的臉一下就陰了下來,他面板白,眼仁黑,陰惻惻看人的時候像個惡鬼一樣,陰陽怪氣地笑:「你去啊,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你臉上寫滿了不高興啊。
我覺得他這人古怪,可我沒說,低垂眉眼,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廠督非要把我往外推,我有什麼辦法!我心裡全是廠督,廠督卻不肯碰我……」
話沒說完,程岫忽然捂住了我的嘴,那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瞪我:「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我老實下來,眨巴眼睛看他,企圖給他洗腦。
我是無辜又可愛的,你和我生氣就是你腦子有毛病。
也許是我洗腦成功,程岫恨恨地收回了手,什麼都沒說,我見狀,又挽住了他的胳膊:「廠督可不要再磨蹭了,一會兒不趕趟了。」
他這次沒那麼用力地推開我,聽了我的話又炸毛了:「誰在磨蹭?都快日上三竿了還沒起來,你倒會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