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易頌就這樣來往兩地了三年,他支援我繼續讀下去,我說跑著太累了,等畢業了我就回去。易頌不讓,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隨著我年齡的增長,我發現我們之間也是會起沖突的。我們老家形容一個人木訥就說榆木疙瘩,我覺得易頌不算,他就是悶,在他面前我顯得格外沉不住氣。我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說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威脅易頌了。我甚至開始害怕這個決定,這是正確的嗎?
我說我不想讀了,易頌只說讀吧。我現在對他說話不敢口不擇言了,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我沒有辦法,只有在他身邊我才有強烈的歸屬感。我們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討論過,易頌總是想的很長遠,他是一個很能忍的人,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午夜夢回的時刻,被萬般思緒絞著神經末梢,我希望他沒有,我不想他痛苦。
令我沒想到的是,易頌換崗過來了,他辭職了。他做這個決定甚至沒有跟我商量,當我站在樓下,看到他和他簡便的行李時,我簡直要說不出話。
太沖動了。
我絮叨了他半個小時,他一聲不吭的聽著,我開啟他的行李箱,把他的襯衫掛進我的衣櫃。期間他一直沒有反應,直到我對上他溫吞的視野,和他恬淡的側臉時,我才反應過來。我怎麼表現的這麼差勁。為什麼要對著他喋喋不休,難道說了就能改變局面嗎?難道他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聽這個的嗎?
我蹲下來,捂著臉對他說對不起。他扒開我的手指,我們在光線不夠充足的臥室裡四目相接。他奇亮的眼睛像會說話,不錯珠的看著我,我安靜下來。
易頌說,總說對不起。他像是在表達不滿,語氣又很軟,他單膝跪在敞開的行李箱凹槽,把我撈過來,交頸的一瞬,我想到了他跨越山海的勇氣。人越長大越膽小的,生長的旺盛期一過,就束手束腳起來,殫精竭慮,左顧右盼,紛至沓來的瑣事鑄成一面又一面的牆,不停的壓縮,直到最後變成一個棺材的大小。
“等你讀完書,想回去的時候我們再回去。”
易頌給我吃了定心丸,我的漂泊時光隨著他的到來而結束。兩個人就能組成最小單位的家。很快易頌找到新工作,一切步入正軌。
新租的房子離公園很近,週末我們到公園徒步,進門就看到提著水桶寫毛筆字的老頭,義務獻血的流動車,和兜售魚食的小販,攔路就問要不要買魚食。易頌搖頭,我們沿著綠茵大道走下去。
時間總是過的飛快,時值二零二四年,當我跟易頌提起我找的工作年薪超過他的時候,我們的日子突然迎來了新的轉折點。他並沒有因此而受挫,因為我對他說,終於輪到我來講述《喜劇之王》的那句經典臺詞了。
易頌像是笑了下,突然大道上傳來一陣嗡鳴聲,我們不約而同的看過去,有人在那裡打陀螺。易頌目不轉睛的看著,高速旋轉的陀螺幻化出殘影,它攪動著風,像是帶著溯洄時光的能力,令他想到過往的歲月。一個千禧年。
意味著當2025年來到,本世紀即將過去四分之一,一切都流動了起來,只有它還像一個錨點,讓做千禧年夢的人都變成了刻舟求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