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後來爺爺並沒有罵我,這讓我感到驚喜的同時又很驚訝。原來大人並沒有一套固定的行事準則,一切全憑他們的心情。當他們心情不錯時,是允許孩子犯錯的,而當他們心情很糟糕的時候,就變成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擁有無邊的權利,掌握著絕對的對錯和‘生殺大權’。
我的男同學跟他哥關系也不好,女同學除外。女同學的哥哥會耀武揚威,為妹妹撐腰。而易頌不僅對我不聞不問,甚至我還成了那個為哥哥打架的弟弟。
有人說易頌不是爸媽親生的,是從舅舅家接回來的。我聽了很生氣,易頌就是親生的,他不過是先去舅舅家住了幾年,舅舅家抱上男孩他才被送回來的。我為了易頌跟同學打架,原來女生打架抓頭發是因為頭發長有得抓,而男生打架不抓頭發是因為抓不住,也不能摳臉摳手,顯得小姑娘氣。於是回合制的爭個面紅耳赤。
易頌讀書從沒被叫過家長,媽著急忙慌的趕到學校以為我出什麼事兒了,聽說我是打架,先脫了老布鞋往我屁股上抽。我知道她是做給老師看的,我抽著鼻子說媽媽是不是打的有點重了?
媽從鼻腔噴出一道氣,數落說,抽你抽的輕。
我們那代調皮的農村小孩都是這麼被教育長大的,很少有人被打出毛病。我上六年級那年,班上有個男同學突然不來上課了,聽說是因為他從家裡的平房上摔下來,腦袋先著地的。人是救回來了,就是腦子壞了。上不了學。
媽聽了唏噓不已,我們家還沒蓋上平房,瓦房在夏天會漏雨,巨大的櫞在陰雨天變成灰褐色,有時會有成群的老鼠在頂棚結隊。老鼠群一出動,屋子裡就像打了旱雷,轟隆隆的響。爸不讓媽買老鼠藥,說是養只貓,買了老鼠藥萬一被小孩誤食了怎麼辦?
媽戳著我腦門兒說,兒子,分得清糖豆跟老鼠藥嗎?
我說當然分得清,我馬上就要上初一了!我要上哥的學校!遺憾的是,等我上初一,易頌已經上高中了。媽說小兔崽子趕緊走,走了不在家鬧我我還清淨。
大人總是口是心非,我知道,媽捨不得我。
我就這樣循著易頌的人生軌跡走上了獨屬於我自己的道路,每個人都有一條路,只有自己才能走。
易頌知道我為他打架,他對此不置一詞,彷佛他根本不在乎。他像個冷血動物,不對自己的親弟弟好,反而對別的女生好。
他一開始並沒有告訴我他談戀愛了,也對,這種事情沒必要跟家裡人報備。更何況他是早戀。他這種邁入高三寫試卷忙得連看都沒時間看我一眼的人,會談女朋友。他們談的時間很短,但還是被我發現了。在他們分手之前,她坐在易頌單車後座穿過夾道的白楊樹,風把她的頭發刮成一條短暫的海浪。她為易頌燙頭了。可我在想,易頌的單車還沒有載過我。
我認識那個女生,她家裡也有一個弟弟,這似乎成了計劃生育下的標配。盡管白瓷牆上貼的是朱紅色的‘優生優育,只剩一個好’,但人們冒著被罰款的風險也要生男孩。
易頌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因為她也有一個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