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粒花生泛起琥珀色時,楊樹下已飄起勾人的焦香。
幾個半大孩子站在石磨上流口水,被自家媽媽拎著耳朵拽走:“要死啊,石磨是你能踩的嗎!”
祝餘聽不懂,但是祝餘能看見那媽媽訕訕地笑著從家裡拿回了抹布重新把石磨擦幹淨。
“沒事兒,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哈哈哈。”祝餘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俏皮話,反正石磨已經擦幹淨,小孩子也捱了打。
祝餘把炒好的花生倒進笸籮,轉身時瞥見幾個大膽的孩子正偷偷往嘴裡裡塞炒好的花生。
還不等她說什麼,媽媽就已經過來拎耳朵了。
祝餘搖頭笑笑,到底還是饞嘴的孩子,這個年代又沒什麼像樣的零嘴。
炒好的花生從眼兒裡倒進石磨,毛驢子的主人也開始揮鞭輕輕驅動毛驢拉磨。
吱呀轉動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的功夫,炒熟的花生變成金黃的醬泥,從磨縫裡汩汩湧出,在出口下地搪瓷盆兒裡堆成冒著熱氣的山丘。
祝餘蹲下身,指尖蘸了點醬泥撚開,陽光下能看到細密的油星。
見已經出不來花生醬了,祝餘讓主人叫停了毛驢,又用木片刮板,把石磨溝槽裡的花生醬颳得幹幹淨淨,全都到了搪瓷盆兒裡。
再次回到鍋邊,祝餘把所有的花生醬重新倒回了大鍋,而鍋下地灶火旺盛。
“加水要三沸三撇。”祝餘舀起一瓢涼白開,清淩淩的水柱沖進鍋裡。
滾燙的花生醬遇水翻騰,油花像碎金般浮起。
在沸騰的“咕嚕”聲裡,第一朵油花終於綻開,在晨光裡顫巍巍地聚成琥珀色的圓。
“然後我們可以輕輕晃動一下鍋柄,把油都顛上來,然後用勺子撇就好。”祝餘把勺子輕輕放在沸騰的花生醬上往下壓,花生醬浮頭的油就自然而然地流進了她的勺子裡。
就這樣耐心地一勺一勺地撇,撇不出來後再加水重新煮沸,沉澱後再次撇油,這是個細致的耐心活兒。
本來要是有紗布沉澱過濾的話會更方便,但這不是沒有嘛,只能用土的土法來解決了。
直到再也撇不出浮油,祝餘的額頭上已經滿頭大汗:“都看明白了嗎?”
大家紛紛點頭:“原來花生油是這樣出來的。”
“對!看著不難,就是要很有心,要很長時間。”
阿蔔杜也拍拍手:“祝餘的意思也是教會你們之後,你們就可以在家做了,你們可以四戶人家在一起做,然後一起分油,一會兒排隊去石磨那裡磨花生醬,就可以拿回家自己弄了呢。”
大家紛紛點頭。
“那剩下的花生醬還能吃嗎?”有小孩子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祝餘啞然失笑:剛磨出來的花生醬或許可以吃,但是已經被榨幹了的花生醬口感和口味都會很抱歉。
不過煉完的花生油還不夠純,祝餘重新起了一個新鍋,把油倒進去後煮沸,這樣浮沫與雜質都飄了起來,再撇幹淨浮沫之後,就是滴滴純粹的花生油了。
這四戶人家紛紛拿著自己的小木碗來分,每家都分足了一碗,按照他們做家常飯菜的用量,這些油都能夠他們吃上好幾個月呢!
分好油,剛剛煉油的鍋也已經幹涸。
祝餘用鐵鍋鏟沿著鍋的輪廓,把幹涸的花生醬全部抄了起來,準確地說,是“花生塊”,祝餘掰了一塊,順手遞給了一邊虎頭虎腦的熱依拉:“嘗嘗。”
雖然沒了油脂香氣,但起碼還有一些花生味道。
熱依拉咬了一口,脆脆的口感在嘴裡炸開,還有一絲淡淡的花生味道:“好吃!”
祝餘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哪裡是好吃啊,是她沒吃過更好吃的,唉。
這四戶人家都有小孩,一合計就各家拿走了幾塊回去給孩子當小零嘴吃,分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