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三川已經料想到了祝餘找他八成還是因為棉花的事兒,但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能說什麼呢,說他其實打過申請,但被團場裡的守舊派直接拒絕,讓他做好分內開墾戍邊的事兒就好。
老鄉們是沒錢,可是不也沒餓著嗎。
嶽三川甚至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這些官僚。
月光下,祝餘的眼睛亮晶晶,兩個人默契地沒有選擇從村裡穿過打擾老鄉們的清夢,而是繞著村莊外圍一前一後地走著。
楊樹下,是雞舍。
這些小雞還是去年過年前接回來的,那個時候還都是小雞仔呢,本以為養不活,祝餘都做好了養不大幾只的準備了,沒想到竟然活下來了28只小雞,其中母雞足足有17只。
祝餘站在雞舍的土牆邊,這些雞們也都在靜謐地月色中抱團取暖休息著,地上還有它們吃剩的穀粒殼。
村裡老鄉聽祝餘的話,每天負責的那一戶人家都會在臨睡前把雞舍打掃得幹幹淨淨,鏟出來的雞糞第二天一早也有人挑到田裡去興肥,這農村養雞簡直渾身都是寶。
“你看這些雞。”祝餘兩隻手搭在半高不矮的土牆上,“你一開始還說不養不養,還說什麼‘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你看,老鄉們連衛生都打掃的幹幹淨淨。”
所以為什麼不再相信她一次,種棉花真的是很好的選擇呢。
嶽三川也把兩只長臂搭在土牆上,藉著月光看去。
忽然他在一隻母雞的身後看見了......雞蛋!
他伸手打斷了祝餘的話。
“哎呀,你先聽我說......”祝餘則好奇地順著嶽三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霧草,別告訴我那是雞蛋!”
她立刻把要說的話全都吞了回去,推開木柵欄門就走了過去,雞舍裡一陣嘈雜的郭郭聲,祝餘蹲下身,藉著月光往裡面一瞧——一枚圓溜溜的雞蛋正安靜地躺在幹草堆上,蛋殼泛著淡淡的光澤,像是剛從母雞溫暖的羽翼下滾出來。
“真下了......”祝餘忍住驚喜,喃喃地說著,一邊伸手把雞蛋掏了出來,“還不止一個呢!”
祝餘起身,對雞舍牆外的嶽三川伸出手,展示著手上舉著的雞蛋:“我倆運氣也太好了吧,白天釀酒的時候,大夥兒還唸叨著這雞啥時候下蛋呢,村長都等的著急了,我還安慰他是母雞早晚會下蛋,沒想到嘿嘿嘿,今天晚上就讓我撿到了。”
嶽三川看著站在雞舍裡的祝餘,她正眉飛色舞地講著白天釀酒時與老鄉們的對談。
種高粱、養雞、自己做酒麴。
賣糧賺錢、釀高粱酒、撿雞蛋。
以前,他總覺得祝餘的身上就像是有一種魔力,她想要做的事情,最後都能做到、甚至是做得很好。
嶽三川今天明白了,不是因為祝餘會戲法,而是因為她想要做的事情,都會付出十倍百倍的精神頭、百折不撓地向目標大步跑去。
如果說祝餘身上真的有什麼魔力的話,嶽三川想,那應該是一種堅韌的執著。
祝餘小心翼翼地把雞蛋又寶貝似地放回去,這才出了雞舍,但眼角眉梢都是興奮。
“怎麼又放回去了?”嶽三川笑道。
祝餘一臉‘你傻啊’的表情:“不然呢,舉著雞蛋在村裡跑一圈,那全世界都知道我半夜跑出來和你私會了。”
她的假設描述得太過於生動具體,以至於嶽三川只是腦補了一下這個畫面時,臉就驀地一下通紅。
還好夜色正濃,也還好他面板不白。
“嶽三川,我決定了!”祝餘忽然捏拳,“你們團部在哪裡?我自己去和他們說!”
老孃連小雞仔都能養活,還下了蛋,還有什麼是我做不成的,更何況這事兒我還專業對口,實力帶來底氣,祝餘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挺直腰板。
她抬頭看著身邊的嶽三川,聲音清越明亮:“我不止有提出問題的能力,我更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嶽三川,我不為難你。”
“你帶我去你們團部吧。”祝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