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去哪裡?”
西洲踉蹌地跑了許久,久到快要耗盡南風的耐心,久到南風想要停止對西洲的無條件信任,才聽見西洲用沙啞的聲音回答:“義莊!”
義莊是什麼地方,南風自然是知道的,那是停放無人認領的屍首的地方。
去那裡做什麼?
如此逃命地奔跑,帶給南風強烈的壓迫感和緊張感。奇異的碰撞聲如影隨形,總與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卻沒有片刻消失。
噠!噠!噠!
熟悉又陌生,清脆卻驚悚。
西洲牽著的南風的右手越來越潮溼,越來越粘稠,可是他死命地拉著她,讓她不好意思在這時候說出來。到後來,西洲漸漸體力不支,更因為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坑窪和土石,栽了個大跟頭。可他倔強得很,一刻也不肯停歇。南風只好費力地將他扶起來,連拖帶拽地和他繼續奔跑。
在互相扶持下,他們終於找到了那個黑黢黢的破敗孤寂的義莊。
說是義莊,其實是兩間無人居住的破茅草屋,茅草屋和籬笆圍成一個狹窄的小院,中央歪七扭八地堆放著幾個舊棺材。這些棺材非常破舊,想來它們在這裡停放的時間很久了。茅屋裡面圍著一些滿是補丁的破帷帳,藉著門口的燈光,能看到地上躺著的屍體的輪廓。
到處鬼氣森森,嚇得南風倒吸一口涼氣。
南風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寂靜的環境下,只能聽見她和西洲誇張的喘息聲。
西洲站都快站不住了,拉著南風往裡走。
可南風的腿好像長在了地上,一步也不能挪動。
西洲握緊了南風的手,鼓勵她說:“進來,別怕!”
今天到處都在發生詭異的事,怎麼能不怕?每一步都在預料之外,怎麼能不怕?
可西洲那麼說了,南風竟然那麼信了。
南風硬著頭皮跟在西洲身後,一邊緊緊握著西洲的手臂一邊不斷勸說自己: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甚至比躺在茅草屋裡無人認領的屍體更高階一些。一個惡鬼竟然害怕屍體,傳出去豈不丟面子?
這樣想著,南風已經跟著西洲站在了庭院的眾多棺材中央了。
這些棺材材質低劣,遠觀還不覺得什麼,此時湊近了細看,才知道有些甚至已經不成型,很多棺材連蓋子都沒有。南風能隱約窺探到裡面黑的瘮人的屍體,能清楚地聞到令人噁心的屍臭味。
南風又打起了退堂鼓。
沒想到的是,西洲徑直走向了一個還算完整的棺材,挑開了它的蓋子,將手探了進去!
探了進去!
在南風的印象裡,雖然這個自稱西洲的小書生遠不如素塵潔癖到令人髮指,但也是潔淨自持的讀書人。單看他博古通今的學問,單看他真偽難辨的仿造名畫的能力,單看他踏遍山水、熟知風土人情的見識,就知道他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可既然是卓爾不群的讀書人,哪裡來的這種“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