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縣,縣衙府。
張懿端坐在縣令的位置,頭頂上方是一塊明鏡高懸的牌匾,下方左右坐著近三十餘人,甲冑鮮明。除開張懿的幾名心腹,其餘的則是河內軍的主要將官。
張懿套了件黑色武官袍,臉上神情凝重。
作為此次天子欽點的北伐主帥,張懿自然是卯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可他畢竟是文官出身,這些年也全靠行賄十常侍張讓等人,才能一路順風順水。至於行軍打仗,他真的是一竅不通,於是便委派了在軍中素有威望的明威將軍秦兆擔任先鋒,結果秦兆也不負所望,一路勢如破竹的打到了廣衍城外。
張懿得知後是大喜過望,高高興興的準備向朝廷奏寫捷報,結果奏摺才寫了開頭,一個不亞於晴天霹靂的訊息又從前線傳來,秦兆戰敗身亡,我軍折損將士近七千人。
七千條性命於張懿而言,無關緊要。但重要的是,兩軍主力還未交鋒,便折掉了這麼多的人馬,若是被朝廷知曉了,難免會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加以利用,屆時肯定會降下大罪。
深知官場之道的張懿還是寫完了那份捷報,讓人飛報朝廷。
至於秦兆戰敗的事情,張懿隻字未提,只是星夜加急的帶著數萬人馬,趕到了平定。
得知張懿抵達,從廣衍之戰中僥倖逃生的兩名將軍趁夜趕來求見張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事情經過,並將一切罪責全部推脫到呂布身上,說呂布為了獨掌兵權,教唆秦兆冒然攻城,才導致秦兆中了鮮卑人的埋伏,被亂箭射殺。
又是呂布!
張懿聞之後怒不可遏,立刻著手讓心腹去將呂布召來,如若呂布不來,就地格殺不必多問。反正張懿早已將呂布劃為張仲黨羽,不能為己所用,除掉也只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此時,從縣衙大堂之外走進一人,身披戰甲,足有九尺,他抬起墨紋白底靴,臉色冷漠的邁過門檻,甲冑上的鱗片嘩嘩響個不停,引得在場諸人頻頻側目。
不是呂布,又是何人。
走進府衙大堂,呂布餘光掃視了一眼在場諸人。論官職地位,隨便拎一個都比他這小小的校尉要高上許多,呂布微微欠了欠身子,抱拳朝眾人行了一禮,“揚武校尉呂布,見過刺史大人,見過諸位將軍。”
張懿最不喜歡的就是武夫這種自大到不將任何人都放在眼裡的表情,但他好歹也是久歷宦海的人物,強按心中火氣將驚堂木一拍,沉聲問道:“呂布,你可知罪?”
呂布在來的途中就猜想到準沒好事,如今這大堂之內又坐了這麼多的高階將官,看情形大有一股三堂會審的意思,呂布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等到張懿這麼一問,呂布愈發的想不通透,再次抱拳道:“某不知,還請刺史大人示下。”
“哼,真是鴨子死了嘴殼硬,若不是我熟知一切,還真讓你蒙了過去。”
張懿心中冷笑連連,在他看來,呂布擺出這副毫無所知的態度,無非是在裝傻充愣,想瞞天過海逃脫罪責。張懿可不想給呂布絲毫翻盤的機會,抽出案桌上的一枚令箭,擲在地上,口中喝道:“大膽呂布,你唆使明威將軍秦兆冒然攻城,致使主將陣亡,七千漢家兒郎盡數折損,你真以為本帥不知?如此大罪,本帥又豈能饒你!來啊,給我將呂布拿下!”
聽著張懿噼裡啪啦的一陣怒罵,呂布稍微有些愣神,這件事情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是受害者之一,如今張懿怎麼就將這天大罪過,強行扣在了自個兒身上,難道是準備先下手除掉自己了麼?
隨著張懿的發號施令,事先就埋伏在堂外的二十餘名刀斧手一窩蜂的湧了進來,想要上前擒拿呂布。
“呵,原來早有準備。”
呂布的嘴角露出不屑,他轉過身毫不為意的瞥了這些個刀斧手一眼,眉峰揚起,連帶尾角的眉梢也隨之自動斜挑,微微有些粗寬的眉毛在這一刻猶如狼顧,這種眉形在記載中有個很有趣的稱呼,貪狼。
僅僅一個眼神,那二十餘名刀斧手心中同時‘咯噔’一下,竟不自覺的開始後退,從他漆黑眸子裡散發出的陰寒,就像是一頭恐怖兇獸蟄伏在黑暗中的窺視一般,令人膽顫心寒。
與河內軍的一無所知不同,他們對呂布的戰功可是一清二楚,那可是隻身就能破掉鮮卑人六千鐵騎的存在,僅憑他們這些個雜耍把式,真的能夠擒下此人嗎?
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誰要敢第一個衝上前去動手,肯定會立刻被幹掉撕成粉碎的。
沒有人會傻到去充當炮灰。
精心安排的刀斧手們一個個望而卻步,堂堂北伐主帥下達的命令居然沒有一人執行,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河內將官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