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蒼降臨了磨難,而拋棄他們的人,卻是……”
他知道她所指的人是誰,可他沒有接下她未完的話,有些時候心裡雖然預設了,嘴上承認卻是很難的事。
他扭頭看向她,他發現,她只是呆滯望著海,黯淡的眼瞳如同死水般寂靜和深邃,蒼白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哆嗦的身子也停止了顫抖,海風颳在臉上好似刀子一樣切割著她細嫩的肌膚,她卻不為所動,他甚至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很平靜,如同死人般的平靜。
他平生裡第一次見到如此悽慘的她,他在想,也許她正想象著他的死亡場景,或者她正掙扎在痛苦的邊緣,一碰即碎。
她的樣子他再也沒法面對,於是轉身朝向大海,海風隨即迎面襲來,他猛吸了口空氣,清鮮的涼意瞬間驅散內心中的陰霾,很爽快,但在呼氣的時候有一股難以莫名的壓抑湧上心頭。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挺奇怪的,他們活著時候給我們帶來快樂和傷悲,走了也帶走了快樂,只留下傷悲。”
“是空曠,我們之前都有過類似體會,但不會像現在這樣深刻,”她眺望向遠方,空洞的眼瞳裡充斥著死寂的漆黑,她緩慢自語道,“若即若離… …漸行漸遠… …此生此世… …無依無靠。”
“不覺得他們很不負責任麼。”
“你還是不明白,此刻不覺得他們很有勇氣麼。”
“看來你是明白了。”他諷刺道。
見她無言,他繼續說,“至少留下個遺體吧,至少讓我們給他們建個墓碑吧,交給了大海,”他苦笑,“他們的忌日讓我們去哪裡祭奠?”
“這裡。”
“他們早被大海捲走了,我們還來這裡做什麼。”
“與其說祭奠他們,倒不如說是我們在祭奠自己,他們的在天之靈,不會因為世間的你的任何作為而得到任何改變,他們已經得到想要的,所以選擇安然離去。只不過,我們自以為是的思念,誤以為是他們臨走的留念。我們於此祭奠的不是他們的靈魂,而是守候自己那顆落寞和不甘的心。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這裡是他們的選擇,我們應該尊重他們的選擇。”
他冷笑,“哼,不甘的心。”
她反問,“難道你沒有不甘嗎?”
他笑而不答。
她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向他追問道,“現在應該叫你晨子風,對吧。”
他收回了笑,“看來你終於知道我是誰了。”
“晨子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和他之間是誰提出來交換的?”
“他已經走了,過去的事還有必要再提起麼。”
“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是他提出來的,就說明他……”
她話沒講完,他怨怒地打斷了她,“說明他不愛你!是他提出來的,全部都是他!”
“全部都是他?我就不明白了。”
“你想完全搞清楚,說來可就長了。”
“我現在一無所有,只剩下時間,你大可細說。”
“一開始的時候,他是因為嫉妒。”
他抬起頭,望向他離去的方向,過了片刻,他緩緩說道,“記不記得你們轉學的那天,一切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