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我好想睡上一覺,再見了子山,以後……以後你一定要和小雪好好的,知道嗎,以後是要和小雪好好的……我們像是在一場霧裡相識,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她鬆開手的時候,他臉上並沒有顯露出難以割捨的痛苦,他平靜地盯著大海,嘴上輕語,“請原諒我的欺騙,原諒我無法答應你臨終的請求。你把自己交給大海,那個地方你也不會孤單,再次見到你,你一定會明白的。”
淹沒進大海的他回想著與她在一起的最後時光,他開啟沉重的眼皮說了句,“對不起……”
話剛說出口,一口海水嗆進了他的五臟六腑,他狂亂掙扎試圖擺脫這種極度痛苦的窒息,無濟於事的掙扎只能加速耗盡他的生命。
當生命只剩下最後的氣力,全身抽搐的他還在堅持說出那句,一直想對她講卻無法開口的言語,“對不起……陪你走完最後一程的我……愛的人……並不是你……”
無人聆聽的遺言,徹底埋葬在大海之中。
……
他來到海邊,本以為能找到他的足跡,當他看見被海浪一遍一遍洗禮過的沙灘時,才開始覺得自己天真了。
他看見一頂熟悉的帽子漂向自己,立刻跑過去拾起它。
他抬頭望向廣袤無垠的大海——既然這頂帽子漂在此處,那麼他選擇的位置應該不會很遠,那麼她的骨灰也應該撒在附近。
他對自己說,“陪她走這條路的人應該是我,不該是他。”
他拍淨粘在帽子上的海沙,摘下自己的和它比了比,這兩頂溼透的帽子幾乎一模一樣,僅憑肉眼完全分辨不出。
如果硬要說出個區別,只不過是一頂沾染著雨水,一頂是海水。
他最後預設自己的猜測,“既然找不到他的足跡,我應該找到了他死去的地方。”
……
剛才的狂風驟雨已經平息,只剩下海風和海浪席捲著沙灘。
他踩在沙灘上,在海風與海浪的節奏中,他聽見了腳踩海沙所發出的沙沙聲,他知道是她。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背對著她說道,手裡悄悄將兩頂帽子合在一起。
“和你一樣。”
“你是來送晨子山的。”
“他倆……都是我愛的人。”
他不受控制地笑出了聲,他轉過身來,當看到她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
他驚詫,一向整潔的她怎會如此狼狽不堪——她外面披了一件大衣,裡面溼透的睡衣粘在皮肉上,齊腰的秀髮被大雨淋得擰成一大股,蒼白的容顏也毫無生氣,海風還在拼命吹打著凍得直打哆嗦的身子。
她的樣子可憐至極,可他沒有絲毫的憐憫,“別說最後一面,你連她的骨灰都沒看見,還說愛你的姐姐?這話擱在過去我可能相信,現在說出來真有點可笑。”
她打了幾個噴嚏,有氣無力地說,“於此懺悔的……是兩個罪孽同樣深重的人,一定要分出個孰輕孰重嗎?”
他本想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過錯全部發洩到她的身上,但是這句話令他無言以對,“也許罪魁禍首的人並不是我們。”
“那會是誰?”
他指著頭上的陰霾,“是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