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哪節課堂?”
“晨子風啊,你這麼聰明一個人,不會不知道我指的是哪節課堂吧?”
“你們轉學當天的地理課?”
她知道他在裝傻,但她別有耐心,“對啊。”
“你講清楚不就好了嗎。”
“他當初故意跟王蒙說,說你喜歡我和小雨中的誰,這又是為了什麼?”
“時間過去如此之久,我怎麼可能記得那麼詳細。”
她輕蔑道,“需要我幫你捋捋?”
“不需要,你安靜一會兒就足夠了。”
他在思考,靈動的眼球擺動不停,沒過多久,他斬釘截鐵地說,“是為了讓我難堪,他想利用王蒙的個性,借王蒙的口,讓我於大庭廣眾之下受盡所有人的嘲笑。”
“為了讓你難堪,讓你受到嘲笑?你不覺得很矛盾嗎?是你自己說的,他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是為了讓你遠離我,心存這種私心的他,又怎麼可能將這句‘你喜歡我們中的誰’說出口呢?並且借王蒙的口讓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這不是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嘲笑啊,而是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你喜歡誰的意識吧。如果他本意是讓你與我保持距離,難道他不知道這麼做,反在拉近你與我的距離?”
她譏笑著,“既然喜歡上了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親自謠傳第三者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呢?你不覺得很矛盾麼……愛都是自私的,他卻很偉大嘛。”
他反駁,“製造謠言的人都是別有用意的,這種做法對於那個年歲的我們來說,可以稱之為年少時期的叛逆,心裡越不希望發生的事越刺激它發生,透過這種極端的方式達到自己的意圖。”
“他正是想讓所有人都產生我喜歡誰的意識,然後我會因為避嫌而故意疏遠你們,所以他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和你們說個話,都得謹慎小心。”
“好,既然你這樣講,我看你再怎麼自圓其說!你別忘了這點,那個時候他假扮的人是晨子風,而你假扮的是晨子山,我說得沒錯吧。”
他對她胸有成竹的言辭不屑一顧,“沒錯,你接著問。”
“我記得很清楚,他當初跟王蒙說的是‘我知道子山喜歡誰’,對吧。”
“他的確說過。”
“他說,他知道子山喜歡我和小雨中的誰,換而言之,他在謠傳著‘自己’喜歡我和小雨中的誰,這個人不是你,你雖然扮演著晨子山,可你並不是,那麼你會因為避嫌而疏遠我們嗎?我看需要避嫌的人是他吧。”
“你也別忘了這點,自從那天我們換位之後,直到今天,我們早已經把自己當作了彼此,忘記父母給過的名字,忘記自己的真正身份,我們真實活在親手捏造的謊言中。你要明白,要想徹底欺騙別人,先要徹底欺瞞自己!”
聽完他的話,那一間瞬,她覺得天地間的一切都靜了,唯有這句“要想徹底欺騙別人,先要徹底欺瞞自己”於耳畔隱隱迴響。
她感覺自己無言以對,無言以對是因這句來自肺腑的話而震撼,還是自己產生了共鳴而觸動,她分辨不清,也許兩者兼具了。
她痴痴地望著他,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海風輕輕略起他的髮絲,他雖然面帶平靜,可那張平靜的面容定是掩藏著一顆起伏不定的心,像自己一樣的心。
想到這裡,她心裡產生逃離此處的衝動。
既然往生的時光已經混沌不清,後面的日子也稀裡糊塗地過吧。
正如他所說的,如果是上蒼的安排,螻蟻之力又能作何反抗,倒不如坦然接受。
當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的餘光看到他手上的帽子,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她忽然變得清醒,她想起了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她走到他的背後,輕聲對他叨唸,“他們都已經死了,你不坦然面對自己,還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