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的車馬是在當日傍晚十分到的。
由崔洪度帶人在前面開路,馬車緩緩駛進白道城中。
路邊站了許多好奇的將士在圍觀,都想要一瞻郡主容顏,最後卻發現不光馬車外有厚厚的簾子做遮擋,就連郡主下車也是帶著冪籬,裹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見真容。
李容牧早早就等在了營帳外,見“妹妹”到達,一臉喜色的將人迎了進去,並遣散了除謝玄外所有人,下令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打擾。
陳堯也正和李容與立在帳外人群中,見此情景,乾脆拉了李容與道,“走,咱們去喝酒。”
李容與點頭,同陳堯一起很快離開了眾人視線,向城東一處無人的亭子走去。
……
兩人面前擺著幾樣下酒菜,是陳堯適才在路上隨意去灶房順來的。
他選的這處地方處於白道城東南角,周圍既無房屋也極少巡邏士兵,戰前原本曾是一處供百姓遊樂的花園,如今荒廢多年,雖有破落之感,卻不失為一處僻靜清幽之所。
只可惜此時雪未化花未開,兩人周邊只剩一片銀裝素裹,在冬日的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陳堯手肘拄著桌子,邊吃酒邊同李容與討論如今的形勢。
謝玄已經告訴了他們關於裴欽通敵殺害大都督梁睿一事,並且他們其後也透過秦榔兒的翻譯,從安遂迦那裡得到了證實。
所以陳堯現下最擔心的就是西面的蜀王李晉。
“若謝玄所言非虛,那中途跑掉的裴欽勢必會將此事告知蜀王,只怕蜀王接下來為了防止訊息暴露,會做出對我們和剩餘梁睿親兵不利之事。”陳堯嘆了口氣,“到頭來竟還要同自己人相鬥。”
李容與想了想,“我想裴欽不一定就會直接將遇見謝玄之事告知蜀王。”
“畢竟我們現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通敵是蜀王做的,若裴欽將遇到謝玄之事如實說了,只怕蜀王直接壁虎斷尾,先發制人將裴欽殺了,給他安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好洗刷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這是李容與的其中一層考慮,但是她對裴欽此人性格並不熟悉,所以也並不敢確定最後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境地。
陳堯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這樣講也有道理,而且我猜蜀王原本的意圖或許並非叛國,他的目標應該是梁睿和郡王。”
“若真如此,恐怕裴欽一死,我們再想抓他把柄就更難了。”陳堯憂心忡忡。
李容與神情複雜看著他,沒有說話。
陳堯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可是知道上一世結局走向的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全心全意信任面前這個人。
因為上一世正是在陳堯的推動下,才導致了齊國最終的滅亡。
見李容與沉默,陳堯開口道,“說起來,如今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不知出塵兄日後有何打算?”
李容與回過神來,“自然是從哪裡來,歸哪裡去。”
陳堯懇切道,“出塵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文韜武略,為何不留下來,成就一番功名呢?”
李容與靜靜望著他,“將軍的意思是要招賢納士?”
陳堯笑笑,“只是不忍看寶珠蒙塵。”
李容與搖頭,“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一個人總有他的作用,何來蒙塵一說?將軍言過了。”
又道,“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將軍想留我在身邊,難道是有更大的野心嗎?”
她的話意圖明顯,換常人恐怕早已大驚失色,陳堯卻始終沉靜如水,“我並無此意,之所以這樣做全是出於為朝廷考慮。”
李容與嘆了口氣,“將軍若這樣想,又何嘗不是寶珠蒙塵?只緣身在此山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