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在政治層面極其關鍵的問題接連丟擲,而凱撒則不緊不慢地從頭回答了起來。
“除了亞諾什和安德爾先生之外,還有幾位資深的老鴉群得知了我身體的狀況,不過他們都能做到守口如瓶,直到再也瞞不住的那天。”凱撒呼吸的頻率略微有點急促,但也很快便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似乎對於自己目前的狀況還是做不到表面展現出來的那麼樂觀。
不知是應該痛罵那些占卜牌帶來寓意死神的命運,還是應該感恩命運多給了自己一段時間來結束尚未完成的事情。凱撒不清楚自己到底該哭還是該笑,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或許只是在教皇面前故作堅強罷了。
或許只是想向自己在這世上唯一還在身邊的親人抱怨兩句,簡單述述苦罷了。
哪怕羅德里克教皇並不在乎這些閒言碎語,從來都只是將自己作為調整天平的籌碼之一,一個用來權衡政治遊戲利弊的工具而已。想到這裡,凱撒其實想要隨處走動一下活動活動筋骨,或是推開眼前的窗戶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但出於各類複雜的緣由,不願離開視窗這片小小又微弱的光亮,於是依舊保持著那幅站姿繼續說著。
“匈雅提領的事業並不會因為失去一位伯爵而停止,哪怕沒有領袖,他們也會各盡其職,想方設法地將菌絲扼殺在森林裡,儘可能不會禍害到外面的世界,至於具體的安排無需教皇陛下您來操心。”
隨著最後的話音落地,兩人的話題也好似到此結束了。
想說的,該說的,都已經吐出了肚子,就雙方兩人最後的情緒而言,已經算得上是一次相當順利的父子交流,無法再奢望得到更好的結果。
凱撒以賭徒的心態再次向著羅德里克教皇的側臉看去,見到自己吐露了心聲過後還是無法從那張面孔上捕捉到任何的溫度,覺得自己又累又困,除了想要快些回到莊園去以外已經不帶有任何其餘的想法。
於是在沉默中,男孩筆直的身形轉動著腳跟,剛要朝著離開的方向邁步出去卻又被教皇厲聲地制止。“再等一下。”說著,羅德里克教皇率先離開了視窗前,那蒼老的身影朝著陰影中獨自蹣跚而去。
凱撒雖歪了下腦袋錶示不解,但也並未再過多地詢問。
只是保持著安靜,看著教皇走向了寢宮角落裡一排又一排的櫃子,空間很黑,看不清櫃子上面具體擺放著些什麼,但模模糊糊的感覺像是大量的紙質檔案摞在一起,還有些經過裝訂的冊子和書籍。
見到教皇目的明確地站在其中一個櫃子前,先是從櫃架上簡單掃過幾眼,緊接著便又開啟了那上面一層又一層的抽屜。昏暗的環境絲毫不影響羅德里克的翻找,就彷彿無需肉眼的觀察,僅憑著記憶也能找到某樣東西。
最後,羅德里克教皇拿出來一本看起來很是輕薄的冊子,粗略地翻開幾頁確認著上面的內容,又輕輕吹去了浮灰,隨後幾步走回到了男孩的身邊,將那本冊子遞到了凱撒的手中。
一摞邊角磨損嚴重的紙張被幾根粗麻繩縫合在了一起,看起來這冊子自打被裝訂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得到任何良好的保護,或許是其作用可有可無,又或是故意為了避人眼目。
那上面沒有皮革的封面做保護,導致第一頁上面的油墨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看著突然到了自己手中的冊子,凱撒自然無法理解羅德里克教皇是什麼意思。
抬頭看著教皇沉默的臉,想必是不會直接訴說答案,於是凱撒又低下頭去專注在破舊的小冊子上。
但當凱撒翻開了冊子的第一頁之後,一行加大加粗的字型瞬時間吸引住了他的注意,那上面赫然寫著——【皮埃蒙特拉格朗齊修道院】雖然凱撒從未聽聞過這座修道院,也更不可能去到過這個地方。
但只要得知了這個地址,找到這裡只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況皮埃蒙特區域距離翡冷翠城算不上很遠,來回也最多也只是兩天的行程。重點在於冊子裡接下來的內容都是些與修道院相關的人名,從院長到修女,甚至連院內收養的孤兒的名字都整齊地排列了出來。
似乎是意識到了些什麼,凱撒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患有眼疾的視線在黑夜中看得更清楚一些,手指從一行又一行的名字當中不斷掃過,試圖找到一個令他熟悉的影子。
不斷地向後翻閱,太多太多的人名逐一的確認都已經開始令男孩感到煩躁。
直到快要翻到最後一頁,最後一張紙上。
才終於看到了一個在記憶中出現過的人名——
【瑪格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