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證明這並不簡單，昏天黑地的生活才沒有一絲的煩惱，酒醒過後那些歡愉和對於下一場酒宴的期待全然消失不見。
只剩下了對無趣生活的焦慮。
場面就這樣沉默了片刻，而後伊洛娜輕輕晃悠著手中的空酒杯，如果她還有雙眼的話，大概是做出了一個正在疑惑的表情。
“可你是美第奇家的少爺，而茱莉婭本質上也只是奧爾西尼家族的一位僕人而已，光是你們身份地位的懸殊，就很難讓人信服你是付出了真心。”
銀髮的伊洛娜說著，將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又讓自己的臉蛋換了一邊傾斜。
雷納德對此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解釋著。
“我不太好形容那種感覺，說得亂七八糟我自己也會感到煩躁。”他擺了擺手，但還是翹起腿，雙手環抱胸前。哪怕感受不到伊洛娜的視線，但還是將自己的目光轉去了一旁，繼續說道。
“可以說我是喝酒把腦子喝壞了，或者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話也好，但我是真的很喜歡茱莉婭……
雖然一開始可能沒有這麼篤定，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是真心覺得她身上散發著我從未見過的魅力！你能看見她身上正在發光！”
乾咳了一聲，雷納德又尷尬地匆忙解釋補充。
“我不是在故意說你眼睛的事情，不是單純地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或是別的什麼去感受……
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太久沒有補充酒水讓我的腦子不是很好用，也讓我的舌頭有點像是要打結了。”
顯然還有太多的話壓在了雷納德的舌頭下面，他擺動著手勢，面部表情豐富，張開嘴不斷髮出“然後，然後......”的聲音。
但始終沒有說出其它任何一個字眼，最後渾身的肌肉鬆弛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滄桑得像是突然變成了可憐的孤寡老人似的。
燭光照應在他臉上鐵青色的鬍渣上面，剛剛睡醒不久的雙眼也盡顯疲憊之色。
嘴裡還是在反覆唸叨著“然後”，只不過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成了就連他自己都快要聽不清的自言自語。
見狀，伊洛娜像是做出了一個挑眉毛的表情讓眼部的繃帶微微俏皮地抖動了一下。
撐在臉上的手指輕輕按壓，在自己臉蛋的面板上按出了類似酒窩的凹陷。
“然後，其實你可以用很多的自欺欺人的大道理說服別人，卻唯獨沒辦法說服自己，你不想一輩子只混在爛人的圈子裡。
更不想在別人的印象裡一直只是那個昏天黑地的酒鬼，直到哪天浸死在酒桶裡也沒有真正關心你的人。”
一番話剛說完，雷納德那邊立刻傳出一聲極其大聲的冷笑。“哈！”接著他刻意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說話，但只是無意義地吸氣吞氣。
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坐姿，但無論是後仰還是前傾，翹起左腿還是右腿又或是一本正經地端坐。
雷納德還是渾身不舒服似的突然站起身來，繞著他剛才坐著的那把椅子意味不明地繞著彎轉悠著。
“很多人酗酒都是因為生活不易，這沒什麼稀奇的，我也從來沒有逃避過自己是個爛人的事實好嗎？重點在於這和茱莉婭的事情沒有關係！”
然而雷納德的反駁也似乎在伊洛娜的意料之中。
雖然看不見雷納德舉止的緊張，但至少可以清楚地聽清焦急的踱步聲以及手指擺弄椅背的噪聲，所以伊洛娜也只是從容地微微一笑。
“真的沒有關係嗎？”伊洛娜開口反問著，打斷了對方無端的焦慮。“
茱莉婭的出現就像是突然闖入你生活的一根救命稻草，雖然並不穩固，但只要堅持抓住的話就說不定能幫你從現在的生活裡逃脫出去。”
不等雷納德要反駁些什麼，伊洛娜又緊接著說道。
“從來都不是茱莉婭在要求你改變，而是你自己盼望著改變。”
女孩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隨後坐直了身子。
“既然你也知道茱莉婭是個好女孩，她如果也對你抱有好感的話，就應該會接受你的過去，包括會理解以及包容你的生活習慣，只要不是長期酗酒，偶爾和朋友喝上兩杯沒什麼不好。”
隨著伊洛娜話音落地，那些踱步和因為缺乏攝入酒精而越發焦急的聲音全都漸漸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