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難得地在思考著些什麼,只不過雷納德並未緊接著伊洛娜的話繼續聊下去,而是突然間將話題一轉,詫異地問向那銀髮的女孩。
“你...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銀毛嗎?”雷納德無比困惑地問著,斜著腦袋打量著椅子上恬靜的女孩。
“你是不是被那個羅姆人巫師給下咒了?我怎麼記得不久前你還哭著鼻子想要回到森林裡去,覺得這座城市處處不容你,怎麼突然間還能教育起我來了?”
雷納德異常的不解,而且看著伊洛娜臉上和手上的繃帶,越想越覺得奇怪。
只感覺從今天一見面起就有哪裡不太對勁,除了那幅沒大沒小的氣勢沒有太多變化以外。
不管是和自己說話的語氣還是言行舉止都柔和了許多,向著淑女的方向進步,更不要提伊洛娜今天說出來的話也和之前的風格大相徑庭。
感覺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然而伊洛娜的反應依舊很平淡,只是處於下意識地抬起手來調整著臉上繃帶的位置,試著將條條布料調整得更乾淨利索些。
就彷彿她並不將繃帶視為遮住雙眼殘缺的遮羞布,而是某種風格獨特的裝飾。
“我只是發現雙眼失明除了種種不便利以外,也有著不少的好處,不光能識破黃金的謊言,還能用心看穿許多用肉眼並不能看清的事情。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如果我沒辦法調整好心態,無論是在翡冷翠還是匈雅提森林都是差不多的結果。”
伊洛娜望向桌臺上的燭光,雖然沒有一絲的光芒可以照入她的視線,但依舊可以感受到那份搖曳火光的溫暖。
“現在我什麼都看不見了,雙手的貫穿傷嚴重影響了手部的神經,大機率也要和訓練半輩子的劍術說永別了。”
她的聲音輕柔而溫暖,帶著一絲無奈的情緒,輕輕地飄蕩在空氣中,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在呼吸一般。
最後再次朝向雷納德時,抬起的右手就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僵硬地讓五指捏拳放於胸口。
“既然在哪裡都一樣,我還是更喜歡和你們這群傢伙待在一起。”
說完,伊洛娜便不再多說些什麼了,靜靜地等待著雷納德繼續發問或是繼續說起他自己的事情。
不過空氣就這樣安靜了許久許久,時間在雙方的沉默裡悄悄地一分一秒流逝,直到伊洛娜又疑惑地確認了一聲。
“雷納德?你還活著嗎?”
一聲沒什麼禮貌的詢問過後才將莫名處於恍惚間的雷納德拉回了現實,對方剛要說話,可又改了口風。
“不錯,不錯......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樂觀,如果換做是我的話肯定做不到......”斷斷續續地說著,顯然此時雷納德的腦袋裡正在思考著一些別的事情。
緊接著,他又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嗓門,動作誇張又莫名起來。
“我,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該走了!!!”
雷納德的大嗓門喊著,嚇得伊洛娜顫巍了一下,女孩臉上的微笑也隨之消失,不滿地用纏著繃帶的手揉了揉受創的耳朵。
接著便又聽見雷納德像是在逃竄一般飛快地轉身衝出了這家漆黑的室內小酒館,聽得吱呀作響的房門被推開又晃悠了好幾下。
雖然雷納德離開的突然,而且很明顯在掩飾著些什麼,十分擔心伊洛娜詢問他口中所謂的重要事情到底是什麼。
但其實伊洛娜早已經猜得到他的心思,每天下午的這個時間便是小茱莉婭負責清掃庭院的時間。
再晚一點,就很難營造出兩人在不經意之間偶遇的感覺了。
更何況雷納德還需要快點優先趕回房間去把鬍子清理乾淨,本只想著來偷喝一口佳釀來解決酒精成癮的痛苦,卻沒想到被伊洛娜發現,不知不覺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把原本的規劃全都打亂了不說,還被曾經自己教育過的人,反過來被教育了一頓。
聽得雷納德穿著棉布拖鞋的腳步聲在走廊內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蹤跡,伊洛娜才側過身去。
手指在桌面上摸索著蠟燭的位置,彷彿在尋找著光的方向,指尖觸碰到了蠟燭光滑的表面,感受著那光源的重量與形狀。
雖然看不見光,但還是堅持將光小心翼翼地抬了起來。
而他自己也同時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向著房間內黑暗無比的更深處走去。
蠟燭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龐,映照出那副笑容消失之後但仍舊柔軟白皙的臉蛋,雖然光對於現在的伊洛娜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但她還是緊緊地握著,不讓自己的身形被黑暗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