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觀能夠有效的緩解壓力,但卻無法解決最實際的問題。
凱撒十分清楚,自己能夠僥倖獲得幾天喘息的功夫大概只是因為自己的弟弟胡安·波吉亞暫時騰不出手來對付他罷了,又或是可以理解成奧爾西尼家族的阿斯托圖公爵正在為他拖延時間。等到科隆納家解決分內的麻煩事,下一個就定然會輪到自己,對此不必懷疑。
推開了一扇被蟲蛀到破爛不堪的木門,門上的銅環叮叮噹噹作響。
這處地下室的隔斷被稍微的改造了一番,放眼望去皆是擺滿了器具或玻璃瓶的桌臺,以及塞滿了異物的櫥櫃。太多的金屬玻璃儀器讓人看的眼花繚亂,空氣中瀰漫著嗆鼻的草藥味還有像是布料燒焦的味道。
聽著女士們正在說話的聲音,凱撒也同時瞧見了伊洛娜以及那位名叫梅麗珊德女巫的背影,兩人的身高比例極其明顯,那女巫幾乎讓扭曲的身姿呈現出鞠躬的樣子才能儘可能與伊洛娜的臉蛋平齊。
也能更近的接觸到正在進行鍊金實驗的檯面,臉上的一雙真正的眼睛和四雙畫上去的假眼睛死死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而銀髮的少女則站在她旁邊既好奇又困惑的抬眼看著女巫,
剪了短髮的伊洛娜比曾經看起來更加颯爽幹練,只是鍊金時的防護長袍又厚又醜,將少女的身材輪廓完全遮掩了起來。並且為了防止有毒氣體的吸入,伊洛娜還在自己的臉上戴了一個形狀奇特的防毒口罩。
漆黑的皮革扣在了少女的面龐形成了有效的防護,形狀向外凸起,彷彿是一隻猛禽的鳥喙銳利尖長,在其中還有濃烈的草藥味散發而出,大概能起到某種中和毒性的功效。
而反觀那位女巫梅麗珊德則完全沒有相關的防護工作,依舊身著那全套的破碎衣料,像是根枯死的柳樹紮根在地面,甚至隨著腰越彎越深,恨不得將自己的臉都探進那晚滾燙的湯藥當中。
抬起枯瘦彷彿腐爛般的手指,無視著碗中液體翻滾著的氣泡,在伊洛娜驚訝的注視下女巫直接將自己手指當做攪拌棍插進了湯藥裡,晃了幾圈,又將液體塗抹在了自己被針線縫合的嘴唇邊,品味著其中的滋味。
女巫咂咂嘴,又認可的點了點頭,從她那無法完全張開的嘴裡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
“很好……就快完成了,現在還需要乾淨的蛋清還有幾片鼠尾草,可以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嗎?孩子。”梅麗珊德女巫對旁邊的伊洛娜請求道,聽得出來她已經儘可能讓自己獨特的嗓音顯得更溫柔一些,但依舊透露著非人的詭異。
而伊洛娜神情困惑不已,眼神在對方可怕的面容和那碗湯藥之間飄忽不定,隨後完全不理解的搖頭詢問著。“我還是不明白,女士,您調製的這碗東西不僅和聖水完全不沾邊,甚至可以說是劇毒,光是您剛剛品嚐的那幾滴就讓我看的膽戰心驚。”
伊洛娜重重的嘆息著。
“切碎的老鼠尾巴,雛鳥的心臟,還有燒焦的鍋底渣,恕我直言,您的這些配方材料根本不可能相融在一起,但真正的聖水是純淨透明狀的液體……您確定這個調製的過程中沒有弄錯些什麼嗎?”
少女的雙臂環抱胸前,挑起一側的眼眉對女巫的話半信半疑。
不過梅麗珊德像是早已習慣了質疑,從她像是水管般細長的喉嚨裡發出顫巍巍的哼笑聲,她乾癟的雙肩也在跟著抖動。
“不要那麼著急孩子,聖水的調製不僅有一種辦法,就像是通達純粹智慧的道路不僅有一條而已,我不能強求一位堅定的無神論者相信神學的奧妙,只求你可以幫我完成這場實驗,以來證明我的觀點。”
聽著梅麗珊德女巫雲裡霧裡的解釋了一通,伊洛娜顯然並沒有得到清晰的答案,並且被直言叫做無神論者也讓她感到一絲的不悅,但想著忙碌了許久也算是快要到達尾聲,便無奈的搖頭之後算是答應繼續下去。
銀髮少女沉浸在鍊金的實驗裡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有人進入了隔間。
轉過身來才微微一愣,看見了已經站在了門內的凱撒,此時此刻的男孩相較於前幾日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得到了睡眠的基本保障,讓墨黑色的眼眶恢復了正常人的肉色。
凱撒嘴唇上被刀刃劃開的傷口也基本算是癒合,面對著自己的熟人也不需要用面罩來遮掩。拆除了縫合線,但也留下了一道駭人的暗紅色疤痕,乍一看也像是有著三瓣嘴唇似的,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恢復完好如初。
“伯爵?您來了。”伊洛娜輕聲叫著,聲音也驚動了梅麗珊德女巫,那根“老枯木”先是脖子近乎轉了個圈將可怕的面容扭了過來看向凱撒,接著才動起扭曲的身體向著年輕的伯爵鞠躬旨意,同時也恭敬的說著。
“哦…我沒有想到您會親自下來,有什麼是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大人?”女巫的身體以極其不協調的方式完成了鞠躬禮,而後抬起頭來看著那位男孩只是微笑著對她們點了下頭作為回禮。
“我無意打擾你們的工作,請繼續吧女士們。”
說完,凱撒便走進了這簡陋的鍊金工坊內,也不見一把椅子或是能坐的地方,便也只能找個不礙事的角落靠牆站著,靜靜等待這場鍊金實驗的結束。
待到伊洛娜快速的翻箱倒櫃,按照那位女巫的要求將最後的幾樣材料搗碎,研磨,精煉之後灑進那一碗時時刻刻保持沸騰的湯藥裡,除了讓裡面的物質變得更加渾濁不堪以外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就在伊洛娜的表情更加難以理解的時候,就見梅麗珊德女巫抬起手來,示意再稍等片刻。
“還差一點罪人的血,這碗湯就能得到寬恕了……”
“罪人的血?”伊洛娜下意識不解的問著,本以為這是什麼藥草或某種物質的別名,但很快女巫的行動打消了少女的猜忌。只見那梅麗珊德挪動身體,將自己的雙手放置在湯藥的上方,以一隻手泛黃扁長的指甲向著另一隻手的掌心用力一劃。
猶如鋒利的小刀破開血肉,即可便泛起了一道顯眼的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