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下方的大嗓門又透過喇叭喊著。
“時間到了!我看你們是真的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這裡的城牆自己都快要塌了,難道還指望著它能擋得住我的部隊!?”三分鐘的時間並不準確,或許正如對方所說過的那樣,他對於時間和數字的確沒什麼概念。
套著鐵桶的胡安舅舅原地踏了兩步,那被鎧甲拖累笨重無比的身體咣噹當亂響,若不是身邊站著幾個隨行侍從,及時從側面將他扶正,差點就失去了平衡。一個侍從扶著腰,另一個侍從抱著肩膀,好幾個人同時努力才將“鐵桶”調轉方向。
朝著他後方計程車兵們發令。
“所有人都給我聽著!”鎧甲裡發出悶聲迴響,視野受阻的他完全不可能察覺一隻蒼蠅從他的臉邊飛過。“率先闖進城堡裡的,賞金三千!能夠活捉侯爵夫妻帶到我面前的,回去我給他親自封爵!!!”
一聲令下,自然振奮人心。
也不知道這教宗國的世道究竟是怎麼了,不透過教皇的協議和批准,隨便挑出來一個大家族的親戚就能隨意將封爵的承諾掛在嘴邊。只是來自騎兵隊伍中回應他的呼喊聲好似並未是激動的戰前咆哮,而是某個隨行侍從的……
哀嚎?
看得出來“鐵桶”舅舅也是後知後覺的發愣,眼看著隊伍的陣型在不明的恐慌中變得漸漸混亂,作為指揮官的舅舅惱火又不解的朝著隊伍內張望,可帶來的人數也是不少,高大的騎兵們又何嘗不是一堵高牆,讓他愣是瞧不出什麼名堂。
“後面怎麼了!?什麼情況!!!”他大吼著,接著從隊伍的最後方傳來驚恐的回應。“死人……死人活了……!死人活了!!!”聲音傳來,前排的騎士和侍從們也下意識好奇的想要回頭去看,原本整齊的佇列在彼此之間拉開了間距。
“放你媽的屁!”胡安的舅舅憤怒的大吼,前傾著身子又差點被鎧甲拖累摔倒。“那他媽活著的還能叫死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他話剛說完,也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扭頭看向自己旁邊倒在血泊裡的屍體……
蒼蠅在無數橫七豎八又血肉模糊的屍骸上飛舞。
無論是女傭,如強盜般的輕騎兵,裸男裸女還是領地自身的衛士。
失去靈魂的具具肉身破碎不堪,散著腥臭。氣氛忽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冷風吹過荒涼之景的沙沙聲,整支部隊都在這詭異的氛圍裡不敢發出聲音。而胡安的舅舅更是透過頭盔上的縫隙死死盯著腳邊的女傭屍體。
那女孩看著年紀輕輕便凋零在殘酷的戰場。
一把生了鏽的劍刃劃破了她的肚皮奪去了她年輕的性命,身子受損悽慘,血和腸子都流滿在雪地上,死的相當徹底。但她慘白的面容卻宛如安詳的睡去般恬靜,並且好像在不經意間……她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又失去了力氣落回到雪面。
“媽的……什麼?”胡安的舅舅顯然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幾名侍從的攙扶下邁著笨重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接近了過去。
就當鎧甲的貼皮之間吱呀作響,男人彎下腰去想要再仔細看個清楚的時候……
那女傭的屍體……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珠乾癟無神,向內凹陷,哪有半點活人的樣子。
男人身上的“鐵桶”鎧甲本就設計的頭重腳輕,加上他被嚇得“啊嗷”一聲向後要逃,整個人腳還沒抬起,更重的上半身便已經動了起來,想要穩住重量便是無稽之談。眼看著“鐵桶”摔倒,幾名侍從卻早已經被嚇得魂飛膽破,顧不上自己的職責所在。
與此同時,整支隊伍的中間也出現了更恐怖的動亂。
也不清楚是活人還是死人,哪來的手臂從積雪較深的地裡冒了出來,一把就抓住了最近的馬蹄子。哪怕是受過訓練的戰馬也從未見過如此突然的驚嚇,瞬時間失控的受驚揚起前蹄來害怕的嘶鳴。
一匹馬受到了驚嚇,整支騎兵部隊的馬匹都紛紛徹底亂了套。
眼看著滿地的死人動彈起來計程車兵們和尚未察覺異常計程車兵們互相撞了一起,騎兵將騎兵撞下馬來,加劇了彼此的恐懼,那一具將胡安的舅舅嚇得驚聲尖叫的女傭屍體也在這一刻間發生了新的變化。
就和所有其它的屍骸一樣,他們都開始緩慢地挪動被凍僵了的四肢,以極不協調的關節蠕動爬起了身子,有些拖拽著從自身分離出去的內臟,有些則身體的骨頭都已經暴露在外,但這些稱之為死因的傷害都不能阻礙他們的行動。
胡安的舅舅想要爬起身來,但笨重的鎧甲就像是鐐銬般將他牢牢的固定在冰雪當中,就連翻身都成為不可能的奢望,無論他如何的大罵與叫喊,旁邊的侍從早已跑的無影無蹤,沒有人對他的忠誠大於求生的本能。
“不可能……胡安那小子說的他媽竟然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有女巫!?”最後一聲他根本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只是倒吸一口氣後便被幾具渾身惡臭的屍體撲了上來,接近著響起的就是脂肪壓迫氣管所發出的慘叫。
死人向著活人撲去,並且佔據著人數上的優勢。
科隆納家的正統騎兵們還能鼓起勇氣來與“死者”們對抗,而作為侍從的持盾兵們則盡數將影響他們逃跑速度的盾牌拋棄,撒腿便跑,但他們也根本跑不出這個山坡,整片侯爵的領地遍佈屍體,將所有的出路堵得嚴嚴實實。
唯有絕望一詞可以形容城堡下方正在發生的狀況。
而凱撒站在城堡頂端的平臺上目睹著女巫的魔法在這片雪地上一點點的施展開來,驚歎於這褻瀆的把戲同時,也發現了突然從地面爬起襲擊那支騎兵部隊的不只有屍體而已,許多赤裸身體的怪人明顯並未真正死去。
他們一直趴在雪地裡,用其它的屍體偽裝自己,來營造出死亡的假象,也難怪那些怪人們身上的傷口是最少的,也沒有被四分五裂的跡象。但那些沒了腦袋,甚至只有下半身還在行動的玩意……凱撒就根本沒辦法理解其中的原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