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色的座椅上，靠背和扶手都非常的寬大，對於兩個年幼的孩子來說更是如此。
在記憶當中，切薩雷似乎從未坐過比那次更舒服的座位，柔軟的，好像身子能陷進去似的，但應該也與當時童真的心態有關。
待兩人坐好。
老伯爵從一旁的書架上仔細挑選了一番，最後拿出了一本裹著黑色封皮的書籍，吹去了上面的落灰，翻開了目錄開始說起。
“人的死去根據不同地區的信仰有著不同的定義，人們由此還塑造出了冥王，死神等等的概念。”他自顧自的說著，起先並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困惑的樣子。
“無神論者認為人在死後會像是出生前的一樣，沒有靈魂，沒有意思，成為一具沒有任何意義的肉體。”
老伯爵一邊來回踱步，目光始終專注於那本不知來歷的書上，邊說邊不忘翻頁，完全沒有留意到小切薩雷皺起的眉毛。
“北方的某些好戰的民族認為只有戰死沙場的戰士才能去到他們的神殿，因懦弱死去的人則要遭受懲罰。”
說著，他將書本從中間的部分翻開。“而按照我們普遍的信仰而言，死亡對我們來說……”
像是終於察覺到了些什麼，老伯爵的授課戛然而止，眨著年邁的眼神看向了兩個完全處於茫然狀態的孩子。
那時候的切薩雷以及克洛希婭年紀還太小，根本聽不懂這些事情。妹妹的小手撐在腿上，前傾著身子好奇的問著伯爵。
“那麼伯爵先生，我們的媽媽去了哪裡呢？”
看著那張稚嫩的臉蛋，天使般的容貌像是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被罪孽包裹的地方。
老伯爵長嘆了一口氣，隨手將那本書放在了一邊不再拾起，自己則慢慢走到了兩個孩子的身邊，眼神肅穆的凝望著壁爐中跳動的火光。
“你們的母親是位好人，很好的人，因此她也會去到一個極其美麗的地方。”
伯爵冰冷到好似散發著寒氣的手指輕輕放在了克洛希婭的頭頂，可小女孩並未因此感到任何的不適，反而親切的笑著，彷彿從那毫無溫度的手中卻感受了家人般的溫暖。
也讓老伯爵不禁的微微揚起了嘴角，和藹的輕笑了一聲。
“那是一片廣袤的青綠色草地，那裡有著世間所有的鮮花和樹木，天空是湛藍色的，沒有烏雲，沒有陰雨，但偶爾會有雪花飄落。”
他說著，身體靠在了沙發的邊緣，又將其和善的眼神放在了小切薩雷的臉上。
“四周是翠綠的高山，山上有著美麗的雲海，你們知道天使嗎？那些有著翅膀的小傢伙們就在雲間飛舞嬉戲，他們會用手中的樂器無時無刻的奏響樂章，讓音樂響徹那片空間。”
看著克洛希婭臉龐上越發變得燦爛的笑容，老伯爵似乎從中找到了與孩子相處的竅門，也越說越起勁，就好像他真的見過那些事物一樣。
“還有一條溪流從山上流下來，它會形成一道壯觀的瀑布，而且那裡的水都是甜的，比糖果還要香甜，在陽光下還會閃閃發光。”
小切薩雷並沒有相信太多，可是妹妹的反應卻似乎已經沉浸在了那個所描繪出來的世界裡，她激動得快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抱著老伯爵的手臂問著。
“哥哥說我們的媽媽很善良，也喜歡小動物，那裡會有小動物嗎？”
“當然了親愛的。”老伯爵不假思索的回應著。
似乎是覺得只用語言的描述還有些蒼白，於是便讓壁爐的火光照射在他蒼老的雙手上，在後面的牆壁上投射出手影。
老伯爵的手指在半空中舞動著，變換出各異的影子，跳躍的兔子，四處張望的小鹿，展翅飛翔的烏鴉，還有一條伸出舌頭的毒蛇。
沙啞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說著，起初還有些痛苦的咳聲伴隨在話語當中，但後來老人的語言愈發的流暢。
而小切薩雷與克洛希婭則一邊聆聽他的聲音，一邊聚集會神地看著他的手影驚歎不已，漸漸，都被生動的描述所帶入了一個奇幻美好的世界。
老伯爵說了好久，切薩雷都已經記不清了，到後來他慢慢在舒適的座椅上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似乎還做了夢，夢見在一片陽光明媚，開滿鮮花的樹林當中見到了母親的身影，母親的手撫摸在自己的臉頰，告訴著他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噩夢一場。
她還活著，而且會帶著小切薩雷回到家裡，烘焙一份最拿手的蘋果派，好像都聞到了熟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