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最初跟她丈夫在一個工程隊打工,後來轉行開起了魚檔,經他極力撮合,鄭娟夫妻才決定承包這片魚塘。
他這一年來,沒少關照鄭娟家魚塘,他也從中得到不少好處。
鄭娟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就這麼一個給她家帶來財路的人,為啥在她丈夫死後不久,要以這種方式,將彼此多年的情分,畫上一個永久的驚歎號。
都是錢惹的禍。
鄭娟只能這麼認為,她也不敢告訴小黑,這個人在啟銘鎮人脈很廣,幾乎獨攬了全鎮鮮魚銷售的價格走向。
丈夫也是基於這種考慮,認為辛苦一年下來,想把魚賣出一個好價錢,才決定去縣城開闢新的市場,結果莫名其妙搭上了性命,還給她引來這場災禍。
如今鄭娟手裡,只有小黑的三百塊錢,她何嘗不想索要賠償,哪怕是三五百塊錢,也能幫她度過這個年關。
可惜她不敢提出這個要求。
你來我家搶劫行兇,被我僱的人錯手打死了,連公安都不追究小黑的刑事責任。我不跟你們要一分錢賠償,你們也沒有理由,再來為難我了。
這是鄭娟最大的擔憂,她怕風波平息後,人家來跟她找後賬。
她也不敢對小黑實話實說,怕小黑不想再惹麻煩,或者擔心被報復,一溜煙跑掉了。
眼下,小黑是鄭娟唯一的依靠,她不能讓小黑走。
小黑的窩棚沒了,他知道鄭娟的兜,比臉都乾淨,一時半會兒不能再給他搭窩棚了。他雖然滿心不願意,也得強迫自己,睡在鄭娟家裡。
好在鄭娟捱了一棒子,可能傷到了骨頭,連抬胳膊都很費勁,也失去了尋歡作樂的興趣。
小黑每天晚上,幾乎都去魚塘附近轉悠,怕再有人來偷魚。
這就是小黑的幼稚,越是小地方的人越迷信。
鄭娟的丈夫被人害死了,老話講是橫死的,本身就很晦氣。大年關上,魚塘又鬧出兩條人命,還有誰敢來這裡討便宜了。
大年三十的早晨,小黑從魚塘回來,吃過早飯,一頭扎到炕上呼呼大睡。這是他現在的生活規律,晚上去看魚塘,白天回家睡覺。
鄭娟也沒閒著,她去廚房準備年夜飯。
她先把豬頭、豬爪、豬肘子的毛,用火燎淨,再清洗乾淨,放進大鍋裡煮,再切酸菜,剁肉餡,準備晚上包餃子。
她正忙得滿頭大汗,聽到敲門聲。抬頭看,一個二十出頭的陌生女孩出現在門口。
“你找誰。”鄭娟拎著菜刀,迎到大門口。
“我找小黑。”女孩說著,就要往屋裡進。
“我家沒有你找的人。”鄭娟攔在門口,不讓女孩進來。
“我叫徐英,知道他就在你家。”徐英在去火車站,準備坐車回家途中,特意來找小黑的。
鄭娟只知道小黑叫田英俊,還是那天刑警隊長郭軍來家,親耳聽小黑說的。
她跟小黑在一起,多半都是以姐弟相稱,從來也不叫小黑的名字。聽到這個陌生人來找小黑,而且,這人還與小黑年貌相當,鄭娟陡生一股敵意。
“我家沒有你要找的人。”鄭娟竟然要把徐英推出去。
“大姐,你聽我說。”徐英急於向鄭娟做出解釋,希望能見小黑一面。
如果她沒收到了小黑的存單,也不會有這次探訪。這也是她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覺得有必要跟小黑說些什麼。
“誰是你姐。”鄭娟瞪起眼睛,她晃動手裡的菜刀說:“大過年的,你別找不自在好不。惹急了,我放狗咬你。”
徐英平生最怕的就是狗,她轉身便走。
鄭娟隔窗看去,院門口停了一輛計程車。
女孩出了院門,直奔計程車而去。
“誰找我。”鄭娟身後,傳來小黑的聲音。
鄭娟嚇了一跳,回頭看,小黑睡眼朦朧,站在她身後。
“你咋醒了。”鄭娟不容分說,就往屋裡推小黑。
“孩子把我叫醒的,說有人找我。”小黑躲開鄭娟,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