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勤回到家的時候,東方已經矇矇亮,幾近破曉,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從出體育場到梅爾伍德,他們接二連三的面對了很多撥球迷,尤其是到了梅爾伍德之外的時候,簡直燈光如晝。
那是球迷的手機、電筒、以及各種奇異的發光照明物引發的幻象,哪怕是聖誕節,利物浦都不曾這麼熱鬧過。
“Liverpool,Liverpool……”,整齊劃一的吶喊連帶著密密麻麻揮向天空的手臂,沒有見識過的人,一定會被這樣的景象深深的震撼。
05年伊斯坦布林之夜,馬克勤曾經遠遠的看過球隊的慶祝遊行,熱鬧是熱鬧,但沒有這麼齊心合力。
已經進入了二十一世紀,哪怕是政治傾向,都已經不能讓被網際網路開智的群眾如此心願相和的為一件事一個人去狂熱。
可是在梅爾伍德之外,真真實實的發生了,足球在今天,做到了。
原因無他:他們把曼聯踩在了腳下,有這一場比賽,哪怕拿球隊降級來換,估計很多球迷也會心甘情願。
西北雙紅會,地地道道的英倫國家德比!
馬克勤回到家以後,仍然在耳鳴,他走出大巴的那一刻,尖叫聲四起,無數人呼喚著他的名字,甚至有人失聲痛哭。
說實話,他嚇到了……
即便他已經很來到這裡快五年,大大小小比賽看的踢的也不少,但也無法體會那種紮根於他們心裡與祖輩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恩怨。
歷史描述著這樣一副畫面:
就在三百多年前,利物浦作為英格蘭最重要的港口城市,每日帆檣林立,舳艫相接,旌旗蔽空,來往交織的貨運工人和馬車川流不息,一派繁華景象。
他們掌握著大半的原物料進口渠道,是英國當時重要的輸血命脈通道,也給這個城市帶來了無邊的財富,讓其成為顯赫的貴族。
而不遠處的曼徹斯特,那時是貧民,藍領工人的代名詞,他們依賴著利物浦的貨物通道。
直到工業革命時期,曼徹斯特為了避免進口原物料繁重的港口稅收,自己開鑿了運河,至此矛盾徹底激化。
這是兩個城市財富命脈之間的矛盾,夾雜著信仰之爭,利物浦是傳統貴族的代表,城市的大多數愛爾蘭移民忠誠的信奉著天主教,而曼徹斯特代表著工業革命的新興勢力,他們大多數人信奉新教。
在曼徹斯特人看起來,像利物浦這種老古董就應該被掃進垃圾桶,而利物浦人憎恨他們搶了自己的財富、地位、甚至工作機會。
欲語還休……
“他們壓抑的太久了”,卡拉格在他們終於進了梅爾伍德之後說道。
為了不被傑拉德聽到,他把馬克勤拉到了一邊,“你不是利物浦土生土長的,不明白球迷這種感情,這個城市的人天生憎恨曼徹斯特”
“我們十八年被他們壓著,負多勝少,本來球迷就很壓抑,然後89年的希爾斯堡慘案”,他說著看了一下傑拉德有沒有聽到。
“那次慘案現在還被定義為是利物浦球迷製造的,96名死者每天都在冤屈,其中就包括傑拉德的表哥,慘案最小的遇害者”
“他們失去榮耀,心含冤屈,還要被那幫該死的曼徹斯特人嘲笑,如果說這十幾年最苦的俱樂部球迷,利物浦人絕對榜上有名”,卡拉格自嘲的說道。
是啊,自從85年海瑟爾讓他們成為了全英公敵,輝煌過後,他們面臨的就是無盡的黑暗和冤屈,就像被詛咒之地一樣,災難不斷。
南約克郡的警察至今還在指責利物浦球迷,所有關於希爾斯堡的檔案全都被秘密塵封!
如今這種揚眉吐氣,怎能不讓他們失聲痛哭,激動落淚?
當初他們有多痛苦,如今就有多欣慰!
全英格蘭都欠他們一份公正!
利物浦球迷不是足球流氓,不是酗酒的酒徒,不是逃票的混混,不是…劊子手!
他們曾經是貴族,還在追緬先輩的榮光!
馬克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在回放著昨晚和凌晨這段奇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