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豎子……當真是讓朕無話可說。”李二陛下見兒子突然跟自己來這套,他當即無奈地嘆了口氣:“行啦,朕知道你是個什麼德性,所以朕壓根就沒有那樣的想法……”
“那您到底是想幹啥?”楚王殿下聞言不喜反憂:“總不能……總不能真覺得自個兒錯了吧?”
“……”楚王殿下此言一出,向來高高在上的李二陛下屬於是被兒子一下子給架在那兒了。
他就算想下來,那也不是他自己願意就能成的了。
“楚王殿下……”長孫無忌見李二陛下吃癟,於是他也顧不得自己當下的處境,硬著頭皮對李寬道:“陛下也有陛下的苦衷,您作為兒子,應當體諒。”
“什麼啊……”天曉得楚王殿下等這一天等了多久,而像他這樣的天才,面對這種言語遞出的軟刀子,他壓根就不需要做什麼提前演練:“舅舅,合著體諒我爹的苦衷,是我這個兒子本身就應該做的事情啊?那以前你幹嘛非得搶本王的活兒呢……哦~~”
楚王殿下這聲意味深長的“哦”,可算是一下子就將說話的藝術拉昇到了某種極限。
“你這豎子!”李二陛下發現如今這倒黴孩子真是……軟硬都不吃:“你是打算以後和無忌不死不休是嗎?”
“嘁。”楚王殿下聞言撇撇嘴:“我倒是想啊,他倒是敢啊!”
“你……”李二陛下這下算是沒話說了。
“……”而長孫無忌,此時也只能面帶苦笑。
氣氛一時陷入冷場。
良久過後。
“殿下,眼看著天色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走了?”張鎮玄見楚王殿下吃得差不多了,他當即放下碗筷,開口詢問對方道:“您不是說今晚就要與臣等商議回程事宜麼?”
“是哦,”楚王殿下聞言點點頭,接著轉而對此時依舊板著臉的李二陛下道:“爹,你也聽到了,我挺忙的,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啊。”
“……”李二陛下聞言沒說話。
“你這是鬧什麼脾氣?”楚王殿下見狀有些無奈道:“我今天真的很給你面子了。”說罷,他轉頭看向長孫無忌:“趙國公,我姑姑那事兒,在我這兒可不算完。你回頭必須去我姑姑的墓前敬香賠禮,否則……”楚王殿下說到這,突然嘿然一笑:“我就找褚遂良好好嘮嘮,看他這個起居舍人有沒有盡職盡責。”
經過多重考慮,楚王殿下最終還是沒有按照程咬金的建議,對長孫無忌直接趕盡殺絕——這倒並不是他心慈手軟,而是他擔心自己這麼做,會讓程咬金受到某個昏君的猜忌。
再者說,長孫無忌如今還不能倒下。
因為此次北方的大捷,會讓國內那些五姓七望,關中世家的家主們意識到,他們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
所以在這種關口,很難保證會不會有人站出來試圖做最後的抵抗。
“楚王殿下,臣知道了……”長孫無忌其實是個頂聰明的傢伙,他這輩子唯一的重大失誤,可能就是錯判了李寬這個大外甥的能力。
“別覺得自個兒多委屈。”楚王殿下見對方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不由地冷笑一聲:“你沒見到我爹現在也沒說啥麼?他清楚,你也清楚,本王對你又一次高抬貴手了——但是這回本王得提醒你,本王之所以這麼做,不是看在我母后的面子上,而是未來的時局需要你,所以你最好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再把屁股歪向那些門閥世家,當心哪天被人連腚眼一併削下來!”
“……”楚王殿下的話很糙,長孫無忌卻不敢反駁,因為他等楚王殿下說完這番話後,默默瞟了一眼李二陛下,而後者,此時眼中沒有絲毫不悅,反而透露著自責、後悔,與感動……
完了……
長孫無忌突然意識到,相較於讓褚遂良左右為難,間接影響到自己和陛下——李寬實際上是用了一種更加高明的方法,在自己和陛下之間,豎起了一道天淵。
我讓你看到我的真誠,也讓你看出趙國公的算計。
楚王李寬……終究是棋高一著!
誰說長孫無忌自少時跟隨李二陛下這位太原公子,一路生死相隨,便註定了兩人的立場永遠都是一致的?
現如今,當了皇帝的“李家二郎”應該明白,長孫無忌已經位極人臣,對方想在他這裡得到更多的利益,那就只剩下造反這一條道了。
所以長孫無忌倒向五姓七望是必然。
而他倒向五姓七望,除了為壯大己身以外,又何嘗不是想學人家司馬懿,去花上十幾年光陰,磨一把現在不敢揮出去的利劍呢?
當然了,有楚王殿下在,這把劍,他長孫無忌就算再磨上一百年,也不敢揮動。
而這,才是長孫無忌一直以來,好似拼命作死一般,對楚王殿下處處針對的真正原因之所在。
當然了,長孫無忌如果知道他真正的“宿命之敵”,是如今在長安天天和兕子一起去二哥書房找尋寶物的稚奴,也不知道這位“無忌舅舅”的內心會作何感想。
“爹,我吃完了。”楚王殿下在放完狠話後,便站起身,準備告辭:“我那邊還有要事……”
“寬兒,”李二陛下沒等兒子把話說完,便搶先開口道:“你是不是還在恨父皇?”
“爹……我發現你這人……咋淨想美事呢?”楚大王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句麗的風水出了問題,讓李二陛下這位天可汗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愛也好,恨也罷,那都需要費心神——而我現在每天忙得很,沒空去考慮您。”
楚王殿下說完,見對方似乎欲言又止,於是趕忙舉手示意對方如果想挽回什麼父子感情,那大可不必:“就這樣,什麼事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