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袪不想這小姑娘嘴巴竟然這麼快,但是任蒹葭曾有交代,不得說出此事,所以他只有囁嚅道:“將軍,小孩子的話信不得,沒什麼事兒,現在褚大人已經離開府上了,夫人一切安好。”
所謂童言無忌,小孩子無是非判斷能力,但卻是事實真相的最直接還原者,所以此刻陶臣末更相信曾盈盈,他看了看曾盈盈又看了看良袪,嚴肅的問道:“良伯,褚純安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清楚,你不必有所隱瞞,夫人若真是受了委屈,你擔當得起嗎?”
良袪本還打算隱瞞,但是看見廳中諸位都很嚴肅的看著自己,知道是隱瞞不過去了,稍猶豫了一會兒便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
聽罷事情原委,眾人無不火冒三丈,特別是王立陽,隨即便抽刀向外奔去,說是要將褚純安活剮,陶臣末趕緊制止道:“站住,夫人無恙,此事需謹慎處之,此刻衝動只會讓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王立陽憤憤道:“還要怎樣處置,蒹葭夫人是我們府上的貴客,也是朝廷命官,更是一貞烈女子,褚純安這王八蛋簡直是目無王法,我看他死十回都不夠。”
“要死也不能是你口中的這種死法。”陶臣末厲聲道。
魏文忠也趕緊安慰道:“王老哥先別急,將軍能退五萬強敵,一個小小的褚純安還沒辦法讓他滾蛋嗎?”
陶臣末想了想緩緩說道:“這是雲陽,他褚純安越了我等的底線,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剛說完,突有人來報,說褚純安當街調戲女子不成提刀殺人了。
眾人一聽怒火更甚,無不驚駭無比。
但是陶臣末卻為難了,如果僅是輕薄蒹葭夫人一事,他自有辦法讓褚純安吃些虧,一來可替任蒹葭洗了恥辱,二來還可以不得罪秦庸,可是當街殺人能怎麼辦,現在群情激奮,不殺怕是難以平民憤了,但是此刻已容不得他想太多,稍微想了想便帶著眾人去往事發地。
來到臨水街,只見街道早已被憤怒的百姓圍了個水洩不通,人群中還隱約能聽見褚純安聲嘶力竭的叫罵聲,老遠,陶臣末便聞到一股血腥味。
百姓見宣威將軍來了便都讓開了一條路,但卻更加激動和憤怒的控訴著褚純安。褚純安見陶臣末來了竟然鬆了一口氣,他自知自己是雲陽督軍還是秦相門生,這陶臣末來了一定會好好的保護著他。
可是他似乎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陶臣末到了之後並沒有正眼看他,而是一直盯著地上那具還帶著餘溫的屍體,再轉眼,邊上是幾名被褚純安砍傷的百姓和那名依舊蜷縮在地上的女子。陶臣末的眼中滿是悲憤。
褚純安似乎傻了,按理來說,陶臣末來到現場的第一件事是趕緊保護他,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看見陶臣末的眼神,褚純安慌了,但是他是一個知道怎麼活下去的人,所以他趕緊靠近陶臣末,可是卻被王立陽和魏文忠擋開了,他叫囂著:“陶臣末,你趕緊保護本使離開,這幫刁民要害本使,你快啊,我是皇上親派的督軍,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難辭其咎。”
陶臣末並未理睬他,而是讓人趕緊將受傷的女子和幾名路人送醫,然後扶起一直跪在地上哭喊著請求嚴懲褚純安的那名無辜枉死女子的父母。
褚純安想趁亂溜走,但是再一次被王立陽和魏文忠堵住了,他很是驚訝,不想這雲陽城竟然每一個人都敢對他動手動腳,所以他再一次叫囂著:“陶臣末,你快讓你的人鬆開本使,我是皇上親派的督軍,我,我是秦相學生,你們要是敢動我,我保證讓雲陽城屍橫遍野,寸草不生。”
這時候,陶臣末終於看向了他,可是眼中已然沒有了悲傷,更沒有了憤怒,只有冷如寒冰的平靜,他一字一句的問道:“褚純安,人是不是你殺的?”
褚純安有些怕了,但是他還不想認罪,強裝鎮靜道:“你想怎樣?”
陶臣末再一次冷冷的問道:“本將再問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又怎樣?是這女子先辱罵本使還動手襲擊本使,辱罵、毆打朝廷命官難道不該殺嗎?”褚純安的聲音已經有些發抖了。
“跪下!”陶臣末好像又有些憤怒了。
“陶臣末,你是不是瘋了,你難道不知道本使......”
“本將讓你跪下!”陶臣末再一次一字一句的說道。
但是褚純安似乎覺得以自己的身份跪一個小小的宣威將軍似乎不大合適,所以他猶豫著,王立陽和魏文忠卻容不得他猶豫太久,見褚純安遲遲不肯跪下,王立陽直接一腳將他踢跪在地,褚純安還想站起來,又被魏文忠一把摁下再也動彈不得,一眾親兵見自己的主子被人制了便有些躁動想要動手幫忙,陶臣末看得真切,隨手抽出身邊士兵的腰刀,穩穩的一刀揮去,只聽哇的一聲慘叫,想去奪人的第一個親兵的右手大拇指應聲落地,陶臣末動作之快,刀刃上似乎都還未來得及沾血,隨後便厲聲道:“誰敢妄動,下一次便是腦袋。”
眾親兵和褚純安一開始都以為陶臣末只是做做樣子,因為這樣的人他們見得多了,但只見陶臣末手起刀落,眾人這才明白,今日怕是大禍臨頭了。
陶臣末命令左右將褚純安等十餘人全部捆綁,但百姓還是不願散去,陶臣末只得轉身向圍觀的百姓說道:“褚純安無視軍法,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濫殺無辜,按律當誅,諸位若是信我陶某人,便讓本將先將一干人犯帶回府中,仔細審理之後再給各位一個交代。”
雲陽百姓自是相信陶臣末的,自打他接手雲陽以來,軍民一直相安無事,所以眾人在稍稍猶豫後便讓出了一條道,陶臣末趕緊讓魏文忠和王立陽將褚純安等人押回將軍府。
回到府中時,閆宇和任蒹葭也聞信趕了過來。
這一次,陶臣末確實為難了,無論是軍紀還是大淵律法,褚純安定是死罪難逃的,更何況還有數萬雲陽百姓要交代,可殺褚純安事小,得罪秦庸事大,今日若是動了褚純安,那陶臣末的仕途算是到頭了,這一年多的見聞已然讓陶臣末可以痛快的放棄自己的仕途,所以他個人並無所謂,然而自己這個宣威將軍是程錦尚舉薦的,自己接下來的每一個選擇都可能株連這位豪氣干雲的雲麾將軍,所以此刻的陶臣末只能是在廳中來回的踱著步,沉默著。
眾人見陶臣末不說話也都沒有開口,任蒹葭本來打算責怪曾盈盈幾句,但是此事已然不再僅僅是因為她了,所以也就沒有說什麼。
還是閆宇比較著急,見陶臣末久久不說話,便不住問道:“陶老弟,你當真打算殺了褚純安?”
陶臣末沒有回答,而是站到門前,定定的望著遠方。
良久,陶臣末回過身來,淡淡的說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