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朧夜緩慢降臨,見那馬球場上也只剩下幾方燈火還亮著,又加上事情俱已經辦妥,該是回府的時辰了,便答謝過那勇毅侯府上,起身回府。
只不過今次不小心奪了那勇毅侯府的彩頭,料想那侯府定然不是十分痛快,便也不能夠多說幾句話,再加上這一次王氏在家養病前來的都是小輩,也不能太過於計較。
翠衣手裡頭的燈光明明滅滅,緩慢的跟在成珩靜姝後頭走著,卻在出場的時候,抬頭瞧見一直服侍在懷璋身邊的小丫鬟早早的立在那邊上。
一見到成妧便走上前來道:“六姑娘安好,還請姑娘留步,我們家三姑娘想請姑娘一道說幾話。”抬眸又見到前頭眾人都停來,便道:“三姑娘久未同六姑娘敘舊,想來有許多體己話……別耽誤各位貴人的回程,不如各位先行,我家姑娘自會送六姑娘回去的。”
那成珩略微皺起眉頭卻也因為今日的事情少不得要回府通傳,便道:“那便有勞,夜深霜重,阿妧你也要多當心。”
成妧只點點頭,便目送著眾人先行,才跟著那小丫頭一道往後走。
走在那馬上時,才覺得白日的風吹拂得人好不快意,可是一到了入夜時分便只覺得這風吹的果真是寒涼到了骨子裡頭。
那小丫鬟走在前頭,兩個人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長,成妧漸漸覺出不大對勁,只問道:“我白日裡也見到你們姑娘了,卻沒聽說有什麼要緊事說。”
那丫鬟笑道:“姑娘莫急,馬上就要到了。”
走過月夜草場,再往邊上一轉,卻見那陰影處立著一個人,那人長身玉立,站在那光影照耀不到的地方,一見到是成妧倒是恭恭敬敬道:“六妹妹。”
葉昭自那暗處一點點的走上前來,燈光緩慢的照耀在他清俊的眉眼上,勇毅侯府自來承蒙天恩,他們家的兒女身上都帶著驕傲如陽一般的氣勢,即是在這樣的暗夜裡頭,他走到成妧眼前,依舊是那般磊落。
成妧只稍稍退後一步,背後又有翠衣雪裳二人支撐著,只走到那燈光最為強烈的地方,這才道:“原是世子殿下,不知喚臣女前來所為何事?”
“臣女?”那葉昭一笑,帶著一點點的溺,“你我自小一處長大,都在學堂裡頭也算是同窗,你我何必這般生分?”
“在學堂裡頭勉強算是同門,”成妧依舊低著眼睛,一派恭順的模樣,“可是現如今在外頭,再不恭順那便是不妥,似今日這般,早已是不妥。”
“你曉得……”那葉昭卻道,瞳孔裡頭帶著些許的期翼,只是這份期翼終究是自己給自己的,“我今朝最後那球,是傳給你的。我只怕你今日在場上一球都傳不進去,被人笑話……”
成妧心中只暗自嘆息,可憐見的,我說我不上場你倒是非讓我上,待我上場才發覺我到底是百般無用,還特地傳個球前來,更氣的是居然這樣還沒接住……你是專門喚我來羞辱我麼。
“倒是謝過世子殿下了,”成妧道,“不過我到底是技藝不精,倒是白費了世子殿下的賞識,委實是我的罪過。”
那葉昭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便越加有些情急,少年的面上帶著少許的急切,又有些難以為情,他望向成妧,雙眸之內含著一絲將要顯露出來的情:“其實我本就是不願意娶那施姑娘,都是我母親的緣故,今次這馬球會給你阿兄一個機會也倒是好事,不過我心裡有一樁事,我卻想叫你也知曉,我……”
“世子殿下,”成妧目視他,不同於少年眼眸裡湧動的墨色,她的眼中卻是一望無邊的暗夜,長久的暗,似乎再也難亮起來,“世子殿下是聰明人,有些話一旦出口,再難回頭。”
“你,”他遲疑片刻,“你不願意?”
成妧卻再無一言,亦不回答,兩個人之間似乎相聯絡起來的便只有那般無言的夜風,被它吹紅了眼眶。
少年的心尖原有一點細微的星光,只可惜或許是這也的風太涼,沒能燃起一片蒼原,反而歸於寂滅。
他喃喃道:“我知道了,你不回答,是因為我沒有問,你怕叫人聽去了……傳出一些閒話來。”
“你和我之間,果真是……”他嘆息一聲,“連閒話於我來說,都只能算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