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鬼界,林墨手中的兩罈子酒卻依舊還是那個樣子,這兩罈子酒算是這個鬼界酒樓中最好的黃酒之一,酒名黃酷。
世間好物黃酷酒,天下閒人白侍郎。不負風光向酒杯,亂逐明月醉扶牆。
前面兩句出自白居易的《嘗黃醅新酎憶微之》,一句天下閒人道盡了萬千思緒,這酒被送到林墨的桌上,倒也合適,若是可以林墨倒也想噹噹這天下閒人,或是因果,或是緣法,何必計較太多。
時值子正,持壺攜酒緩步前行,此行不辯方位,不分道路,走到哪就算哪,看一看這因果,算一算這緣法,楓城這潭水,也要動起來了。
轉過一個街角,迎面卻看到一顆大光頭,身穿僧服,手拿金剛杵,脖子上手腕上各掛著一串佛珠,原來是個僧人。
看到這個僧人,林墨倒是笑了,沒想到竟然會在路上遇到和尚,對面這位身材圓潤,面帶紅光,看起來倒是喜氣,那僧人看到林墨也是驚訝了一下,持佛珠的左手一立,右手持金剛杵背後,對著林墨行了一個佛禮,林墨也是有樣學樣,將系在一起的兩壺酒交到右手,左手同樣一立,還了一個佛禮。
隨後起身,微微點頭,準備繞過僧人繼續前行,可是這時那個僧人卻開口了。
“施主且慢,貧僧有事相尋。”
“大師請說。”對方態度好,林墨也不介意和對方多聊幾句。
“不知施主欲往何方?”
林墨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淡然一笑,這個問題倒也沒有必要隱瞞。
“去往何方?我也不知。”
那胖僧人聽到林墨的這個回答,先是一愣,隨即眉頭皺起,想來並不相信。
“大和尚莫是不信?”
林墨看出來了,心裡灑脫倒也不在意,胖僧人聞言點頭,倒也是個痛快人。
“我觀施主身上氣息頗雜,似有迷霧籠罩,前路可不一定好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大和尚似有所指,可林墨又怎會在意,灑脫一笑,並不回答,而是將右手抬起,轉而問道。
“大和尚可想喝酒?”
“施主莫要打趣貧僧,佛門戒律,自是不能飲酒。”
大和尚有些懵,根本搞不懂林墨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腦回路跳的有點快。
林墨見狀不再強求,抬步向前走去,聲音卻向後飄來。
“非是酒中客,莫談路上因,苦海無邊,自是難渡,可渡了,便是渡了。”
時過片刻,林墨的身影已經遠去,那個胖僧人依舊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林墨離開的方向,這個年輕人給他一種若有似無的威脅感,想要探尋那絲威脅來自何處,可是卻有尋不到出處,而這年輕人言語之間甚是灑脫,不是桀驁不馴之輩,身上更是帶著些許正氣,並無邪氣,由此看來這個年輕人不會是什麼奸惡之人,那股淺顯的威脅感又來自何處?
胖僧人想不明白,只能搖了搖頭,只當對方與今日出來,防備心較重而已,至於林墨最後的那句話,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只當他本心如此,也沒有什麼值得深究的地方。
佛度有緣人,這個年輕人既然放棄了這份緣法,胖僧人也不會強求,只當緣法不足,亦或未到,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左手捻動佛珠,右手依舊持杵,尋找著自己的緣法,這件事也就是今夜的一個插曲,帶不起一絲塵埃,過去便過去了。
至於林墨,當然知道大和尚先前問他與往何處去,雖是問題,也是機鋒,但是他已有傳承,身位一代鏡師,自然與佛門無緣,佛理禪意可借鑑,可參考,但是卻不能作為立身之本。
再說林墨所答也是內心所想,此去何方,他確實不知,林墨行事灑脫,也沒戒律約束,想騙人就騙人,想唬人便唬人,今夜只當一過客,自然沒有不說實話的理由,但是既然對方不信,那也便算了,他人信與不信與我何干?
又行幾步,林墨拎著兩壺酒,突然想起自己的紙傘落在了鬼界的酒館裡,手腕一翻,一面小鏡子出現在掌心,手指在鏡面上滑動,油紙傘的樣子出現在鏡中,凝神細看,卻發現那把放在鬼界酒館門口的油紙傘依舊矗立在那裡,但不過片刻,就有一個人影出現在鏡中的畫面裡,那人直接將門邊的油紙傘拿起,開啟,走出了酒樓。
林墨眉頭一皺,鏡中的人影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模樣,就連身上的衣著服飾都難以看的清楚,自是無法分辨對方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隨著油紙傘被對方撐開,緩緩離去,那柄油紙傘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連同鏡中的人影一起逐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