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機會選擇,我一定會用臍帶將自己活活勒死在孃胎裡。
這個念頭,曾伴隨我整個童年。
我叫洛秋,性別女,九二年出生。
我滿月當天,閩東地區發生了五十年來最大的水災。
我是災星。
所有認識我的人都這麼說,包括我媽。
除了災星,我六歲之前還常被人追著罵雜種,六歲之後常打罵我的那群人又說我連做雜種都不配。
之所以會如此,就不得不再提我媽。
我媽是疍家女。
曾經的疍家人不準上岸居住,沒有土地,不準識字,不能和岸上人家通婚,只能以船為家以漁為生,命薄如紙卑微到塵埃裡。
即便改革開放後疍家人開始陸續上岸,依舊會遭受歧視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我媽選擇了跟岸上人家結婚。
於是,我一出生就被貼上了雜種標籤。
奶奶家重男輕女,我媽頭胎生了我之後,持續沒再懷上身孕。
奶奶積極鼓勵我爸離婚再找,我爸也是孝順,最終在我六歲那年不負奶奶厚望。
於是,我就連做雜種的資格都沒有了。
單就被掃地出門,我心裡沒有半點所謂。
家裡家外我都是出氣筒角色常常無端捱打,被掃地出門了我起碼不用再挨我爸和奶奶以及小姑的打。
對於被掃地出門,我媽破天荒竟沒透過毒打我來宣洩情緒。
她在我面前表現的很是平靜,甚至還給我買了零食。
她的態度,讓我誠惶誠恐。
我更賣力的去討好她,根本不敢去動她給的零食。
我媽買了零食後,帶著我徑直回了疍家。
疍家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新鮮而陌生的,眼見著多半疍家人當時正集中在三艘船上忙碌,我不由得多看幾眼。
我媽難得有耐心的停下腳步給我解惑,跟我提及燒幽。
燒幽是疍家人每年農曆七月初十都要舉行的活動,目的是超度水中溺死的亡魂,祈求神靈們保佑平安。
冥船共有三艘,第一艘專燒冥錢紙紮,第二艘敲鑼打鼓吹號角,第三艘載巫師作法事。
多半疍家人正在準備的是燒幽所需的冥船,天黑後就要舉行燒幽活動。
燒幽偶爾會提前舉行,例如這次。
這次的燒幽會被提前舉行,是因為已連續幾日疍家人出海捕魚都顆粒無收。
我出生那年的燒幽也有被提前舉行,因為水災造成死傷無數,對於以船為家以漁為生更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