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內一片蕭條,街邊的房屋皆是門窗緊鎖,整座城仿若一座死城。一路走著,身旁不時有傷兵被抬著走過,都是滿面疲憊的模樣。城門口,伍子胥的頭顱已被風乾,睜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睛,看得香寶一陣頭皮發緊。這個一身忠烈、鐵骨錚錚的伍相國臨死前的預言已然實現,如若泉下有知,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姐姐?”是衛琴的聲音。
香寶轉身,看到面色不善的衛琴。
“你不好好呆在宮中,出來做什麼?”
“司……太子友,他在哪兒?”有些擔心司香,香寶問道。
沒有多說什麼,衛琴拉了香寶的手,帶她進了守城樓。
“蒼梧將軍沒有攻城嗎?”香寶問。
“好像被誰攔了回去。”
香寶點點頭。
案上滿滿的都是寫滿兵法謀略的書簡,司香埋首於其中,竟已經累得睡著了。在他身後,懸著一張古琴,暗紅色的琴身,十分古樸雅緻。
略顯英氣的眉微微皺起,司香眉目之間像極了夫差,雖然睡得有些不安穩,但真的沒有再做噩夢。
有人上前,低聲跟衛琴說了什麼,衛琴看了香寶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香寶一人在室內坐下,靜靜地看著司香睡著的模樣。自小司香便十分仰慕他的父王,雖然處處模仿,步步斟酌,但他本性溫婉,該是像極了他薄命的孃親吧,那個深宮中的寂寞女人……
“娘?”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司香睜開眼睛,有些訝異地看著香寶。
香寶這才回過神來,笑道:“醒了?”
“嗯,為何不呆在宮裡?”他見面第一句,說的竟是跟衛琴一樣的話。
“悶得慌,出來看看。”香寶隨口扯了一個藉口。
司香便也不再說什麼,低頭去翻案上那些書簡。
“出來打戰,也不忘帶著琴嗎?”走上前,輕撫那古琴,香寶笑道。
“那是那個女人留給我唯一的東西,當年她自己帶進宮的物品。”司香抬頭看了一眼,有些悶悶地道。
香寶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便是他的母親妹姒夫人:“你娘,一定很疼你吧。”撫著那古琴,彷彿與那個寂寞的女子十指相觸,香寶不由道。
“嗯。”司香低頭,“疼得想帶我一起去死。”
香寶微愣。
“那個雷雨夜,她中毒彌留的時候用雙手狠狠掐著我的脖子。”司香抬頭,輕輕撫著脖頸,笑道,“她說,留我一個人在那吃人的宮中,她不放心,她要帶我一起去死。”
香寶微微皺眉,原來以前噩夢裡他一直嚷嚷著“不要殺我”,那個要殺他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他娘。
只是,一個女人該是被逼到了什麼樣的境地, 才會想抱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死?
“忘了吧。”心有些疼痛,抬手拍了拍他比她高出許多的肩,香寶道。
“嗯,自三年前那個打雷的晚上,娘抱著我入睡之後,我已經許久都不曾做過噩夢了。”看著香寶,司香微笑道。
這些……他以前從未跟她講過。這麼多年,再深的傷疤也會癒合吧。
“越軍又攻城了!”外面,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準備迎戰!”
“報……南門被破!”
“報……西門被破!”
“報……東門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