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人,憑什麼所有的人都護著你,憑什麼你就可以安然無憂!”鄭旦幾乎是惡狠狠地瞪著她。
“安然無憂?”聽了這話,香寶怔了怔,忽然有點想笑。
好熟悉的話呀。
那時,在留君醉,秋雪說,同是一個父母,憑什麼莫離必須拋頭露面,你卻可以安然無憂,同在留君醉,憑什麼我必須滿身髒汙,你卻可以不知天高地厚。
今天,鄭旦說,同樣都是人,憑什麼你就可以安然無憂……
是啊,憑什麼呢?
“為什麼大家都以為我是安然無憂的那一個?”香寶眨了眨眼睛,有點困惑。
“像你這樣被大家保護著而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些。”鄭旦咬牙。
“有什麼是我不知道,而你知道的?”香寶想了想,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你知道什麼,對不對?”
鄭旦後退一步,許久,舒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意:“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香寶站在原地,看著鄭旦離開的背影。那時,秋雪說,老天爺賜你一張絕世容顏,你又豈能置身紅塵之外,既然天意如此,不如我來拉你一把。
她這一拉,將她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
那麼鄭旦,現在你也要拉我一把嗎?
怔怔地站了一會兒,香寶蹲下身坐在臺階上,支著腮幫子開始發呆,從早上一直到中午,香寶發呆的本事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娘……娘……”司香的聲音忽然遠遠地傳來,隱隱帶著哭腔。
香寶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身上已覆了一層雪,像個雪人似的。
手腳都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好冷。
司香一路跑了過來,髮髻未梳,衣飾散亂,急匆匆的樣子,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
“你怎麼在這裡啊?你怎麼在這裡……父王,父王他不好了……”司香跑到香寶面前,捉了她的衣袖,仰頭急急地道,“父王很嚴重的樣子……那些醫師,他們只會搖頭,我又怎麼都找不到你……”說著,便有眼淚掉了下來。
香寶心頭突地一跳,拉了他的手,轉身折回醉月閣。不知不覺間,她腳下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吳宮那麼多醫師也解不了的毒嗎?
咬唇,她心裡莫名地一陣慌亂。待趕回醉月閣的時候,醉月閣裡已經擠滿了人,各位夫人似乎都出動了,一個個皆是星眸含淚,粉面帶悲,低聲啜泣。那場面,真叫一個壯觀呀。到今日,她才算是徹底見識了夫差的後宮。
“什麼?你說大王……你說大王已經……”驀然,雲姬高八度的聲音響了起來。
心頭陡然一跳,香寶腦中空白了半晌。
“你們這些大膽的奴才,竟敢詛咒大王!你們是不是活膩了!”雲姬尖銳的聲音刺耳極了。
香寶耳邊一陣“轟轟”作響,咬了咬牙擠進脂粉叢中。司香見她咬了牙一聲不吭,只顧著拼命往前擠,忙幫著她在前面開道。香寶知道現在的她看起來一定狼狽極了。
“你來幹什麼?”伍子胥的臉色難看至極。
香寶沒有理會他,只是看向躺在她的榻上一動不動的夫差,他雙目緊閉,面色青白,彷彿真的已經死去了一般。
來不及深究心底究竟是什麼感覺,香寶伸出冰涼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她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彷彿全身的力氣一下子都被抽走了似的,香寶腳下一軟,跪坐在榻邊。
“你幹什麼?!”雲姬一把推開了她。
香寶被推得倒向一邊,卻彷彿仍是無知無覺一般,連神情都是木木的,整個人都恍惚著。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那種心痛……是怎麼回事?
“都是你,都是你這禍水!妖孽!”雲姬紅著眼睛怒喝,“來人,把她拖下去!”
有侍衛應聲上前,將香寶拖了起來,拉扯中,髮髻散落了下來,她仍然是木木的,彷彿只剩下一具離了魂的軀殼。
“寡人還沒死呢。”冷不丁地,一個極輕的聲音響起,卻帶著極重的分量。
房間裡立刻安靜了下來,侍衛們鬆開手,滿面惶恐地隨眾人跪下,於是滿滿跪了一屋子的人。
香寶一下子跌在地上,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扭頭呆呆地看向躺在榻上的男子,他也在看著她,幽黑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疲倦。
“過來。”扯了扯蒼白的唇,他輕語。
香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