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香寶笑眯眯地湊近了他。
司香低頭猛吃,無視一臉不懷好意的香寶。自此後,司香見到香寶都會繞路走。
所謂繞路走,就是香寶常常發現自己身後跟著一條小尾巴,但一回頭,便會發現跟蹤技巧不甚高明的司香小朋友躲起來了……
有時躲在走廊的廊柱後面,有時躲在花叢裡,這一次……香寶一回頭,司香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尋找隱蔽物,腳下一拐,只聽啪的一聲,司香掉進水池了。
把司香從水池裡撈上來時,他臉色煞白,不停地發抖,神色不同以往。
“娘,娘,娘……”他一迭聲地叫著,緊緊抱著香寶不鬆手。
見他喊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模樣,香寶想起那一日他說他娘在池子裡面,不由得心下一痛,忙抱起他一路小跑回了醉月閣。
“梓若,快去找大王,就說太子落水了。”香寶急急地說著,便抱著司香衝進房間。
替他脫下溼淋淋的衣服,隨手拿被子一裹,香寶起身想去找人打些熱水來。
“娘……”司香緊緊抱著香寶,不肯鬆手,彷彿怕一鬆手,香寶就會不見似的。
雖然平日裡總是老氣橫秋的樣子,可到底還是個孩子,香寶不忍心強行推開他,只得哄道:“我只是去打些熱水來,順便看看梓若有沒有去找大王,不會走遠的。”
司香閉著眼睛根本不聽。香寶無奈,只得抱著他等梓若的訊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梓若帶夫差來。
“她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我死,又怎麼會幫你?”司香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香寶忙低頭去看,他已經平靜了下來。
“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香寶抱著他,低頭試了試他額間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
司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香寶,小小的身子繃得直直的,半晌,忽然溫順地靠向香寶,閉上眼睛。“娘……”他在香寶懷中悶悶地開口,帶著濃濃的鼻音。
香寶微微鬆開手,卻發現他仍然緊緊抱著她,絲毫沒有想要鬆開的樣子。
“娘……我會保護你,沒有人可以欺侮你,再也沒有人可以欺侮你……”靠在香寶懷中,他低低地不斷重複地說著。
懷裡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至消失,一直緊緊揪著她衣角的手也鬆了開來。香寶微微低頭,這才發現他睡著了,間或還咂咂嘴,小孩子的天性展露無疑。香寶忍不住失笑,再怎麼想扮大人,終究,他也只是個孩子啊。
有了這一次,香寶身後的小尾巴理直氣壯了起來,明目張膽地跟著她,再也不躲躲藏藏了。有司香前前後後跟著,香寶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特別是最近幾天,夫差一直沒有來招惹她,司香又常常帶她溜出去玩,香寶簡直做夢都要笑出聲來了。
“喂,你在傻笑什麼?”司香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香寶坐在樹杈上,摘了一個果子丟給樹下的司香,一不小心丟歪了,砸到了別人。
“對不起對不起……”眼看著那一襲白衣上染了紅色的果漿,香寶忙不迭地道歉。
看清楚了那襲白衣的主人之後,香寶明白了一個真理:樂極總是要生悲的。
那個人……竟然是范蠡。
范蠡抬手拂去衣襬上的紅色果漿,一抬頭,便呆在原地。
“香寶……”他看著坐在樹上的女子,一時之間,兩兩相望,恍若隔世。
那一日,在範府後院,她也是這樣坐在樹杈上,偷聽他和莫離的談話。
那時,他對莫離說,我保證,無論怎樣都不會捨棄香寶。他說,范蠡今生倘若捨棄香寶,必定孑然一生,孤獨終老。
那時,連莫離都為他的誓言而動容。
香寶想過很多回,再次遇見范蠡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再相逢,會是在如此相似的場景之下。
所以她只能呆呆地坐在樹上,一動不動。
那一日,相似的景物,一樣的夕陽,有一個白衣少年在樹下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如今,他仍在樹下,她坐在樹上。
可是,他食言了。
“喀嚓”一聲細響,樹杈斷了……
香寶從樹上墜了下來,這一回,她沒有驚叫,那樣安靜地墜落。